樓蘭桀猶豫一下,想起族人如今在南交國其他部族的打壓下,已經處在搖搖欲墜的邊緣,終是下定決心,再次拜倒:
“啟稟陛下,我們南交國一直以來都是部族製,除了王族以外,都是由幾大部族共同把持國家,各自掌握田產、山頭和奴隸還有其他財產。”
“我樓部自從父親去世,部族勢力一再被其他部族蠶食侵吞,如今地位一落千丈,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幾年,就要被其他大族瓜分,成為彆人的奴隸了。”
蕭青冥點點頭,這一點倒是跟草原燕然有一點像。
不過草原國家都是遊牧,南交多為叢林山地,耕地少得可憐,人口也養不了太多,相互間爭奪山頭和奴隸資源並不奇怪。
樓蘭桀道:“外臣自從進京以來,見啟國百姓安居樂業,十分歆羨,我相信陛下所掌握的力量,也絕不僅僅隻有儀典那冰山一角。”
“隻有蒙烈和誠郡王這等目光短淺之輩,才會傲慢自大,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蕭青冥並沒有被一通阿諛奉承衝昏頭腦,隻是平靜地望著他,不發一言。
樓蘭桀頓覺有些棘手,對方完全不開口,就成了他單方麵的懇求,越發不好談條件。
但他也沒有彆的辦法,隻好道:“蕭陛下,外臣希望能得到您的援助和扶持,將來您但凡有所吩咐,我樓部必定全力相助。”
蕭青冥不置可否,道:“倘若將來啟國和南交國交惡,甚至交戰,你們樓部莫非還會倒戈一擊,對自己母國出手,來幫助朕嗎?”
樓蘭桀愣住,半晌才勉強道:“若到那時,我樓部不會出戰與您陣前對壘。”
蕭青冥嘲弄地輕笑一聲,往椅背裡一靠,口吻既鋒利,且無情:“樓部首,你似乎把你的分量看得太重了些。”
“便你們參戰,對朕而言也無關緊要。更何況,朕為何要為此扶持你?朕隻要旁觀,反正要不了幾年,你們樓部說不定就不存在了。”
“如果你不能為朕衝鋒陷陣,或者提供彆的助力證明你的價值……”
蕭青冥起身,從桌後繞出來,站在拜倒的樓蘭桀麵前,居高臨下俯視他:“朕,要你何用?”
短短一句平靜又冷然的話語,輕描淡寫間,掠過他繃緊的神經。
樓蘭桀睜大眼睛,與之對視的瞬間,如同被一支利箭洞穿頭顱。
他臉色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握拳,不知該作何回應。
良久,他咬牙道:“這幾年來,我們南交與貴國蜀州邊境一直摩擦紛爭不斷,聽聞蜀州王一直不服王令,有自立之心。”
“隻要陛下肯扶持我們樓部,將來陛下若是出兵蜀州,樓部願為陛下前驅!”
蕭青冥挑了挑眉,笑意重新染上眼角:“這倒還有點意思。”
樓蘭桀這才鬆了口氣,兩人在禦書房足足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知道黃昏日落,他才帶著蕭青冥贈與他的通信信物,和安心的笑容告退。
離開禦書房時,樓蘭桀與正好來尋蕭青冥的喻行舟迎麵撞上,樓蘭桀知道麵前此人乃是啟國攝政,地位非同一般,連忙行禮。
喻行舟一眼就看見對方手裡握著蕭青冥的東西,望著樓蘭桀匆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
喻行舟踏著黃昏最後一縷霞光邁入禦書房中時,蕭青冥專注地正盯著麵前懸掛的一張碩大的山河地理圖。
圖上詳細勾畫了啟國的山川地理,州與州之間的分界線,還有與鄰國的邊境線。
目前他手裡已經完全掌控了京州、雍州和寧州三州,幽州還在燕然手裡,等待將來出兵收複。
剩下的還有淮州,荊州和蜀州這南三州,與朝廷若即若離,尤其是蜀州,幾乎就是個諸侯國。
蜀州王和淮州的世家大族陳家有姻親關係,交情匪淺,相互引為奧援,先動任何一個,都不好下手。
而荊州百姓比較窮,世家大族少,但水匪橫行民風彪悍,尤其抗拒官府。
蕭青冥皺起眉頭,手裡的兵力還是太少了,皇家禁衛軍目前擴充到四萬,葉叢的禦營騎兵有一萬,至少要翻個倍,擴建到十萬精銳,才能依靠武力橫掃這三州。
更何況,外麵還有燕然、羌奴虎視眈眈,渤海國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隻怕不會輕易放棄鹽場利益,南交國也心懷叵測。
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把精力放在國家內耗上。
正在蕭青冥為國事煩憂之際,書盛端著兩碗冰糖雪梨蜜羹端到桌案前,便悄悄退下。
他隨意瞥了一眼,身側一個修長的人影靠過來,舀了一勺雪梨羹,送到蕭青冥嘴邊。
“陛下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蕭青冥張嘴含住瓷勺,舌尖輕輕舔過一圈,拖著音調慢吞吞笑道:“朕當是誰呢?原來是老師啊。”
他在書桌後的椅子坐下,挑眉看他:“老師舍得來尋朕了?”
一早上就跑不見了,這會知道來找他?嗬嗬,渣男。
喻行舟抿出一點笑意:“臣聽聞陛下一直與外臣商討國事,哪裡敢來打擾?隻是沒想到,陛下這一商討,就是一整日。”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道:“看來陛下對那個樓部部首極為看中。不僅談了一天,臨走前還有贈禮。”
“陛下除了一副詩詞,都不曾贈給臣什麼禦賜之物。”
就連那副詩詞都還是他強行順手牽羊的。
見喻行舟越說語氣越酸,蕭青冥忍俊不禁,他的老師,真是坦白啥都不行,吃飛醋第一名。
不過說到贈禮,蕭青冥心中一動,想到從係統抽獎抽到的某個玩意。
他支著側臉臉頰,懶散散道:“朕的寶貝可不少,隻不過,那是留給朕的‘喻貴妃’的,老師也想要嗎?”
喻行舟眨了眨眼,臉不紅氣不喘道:“臣如何能與陛下的貴妃相提並論。”
蕭青冥皮笑肉不笑地哼一聲,死不承認是吧,很好,你禮物沒了!
他氣咻咻三兩口把雪梨羹吃光,餘光瞥見喻行舟自然而然端起另外一碗,舀了一勺往自己嘴裡送。
蕭青冥嗬嗬一笑,將瓷碗從他手裡拽過來,壞心眼道:“老師誤會了,這碗是給朕的‘喻貴妃’準備的。”
喻行舟:“……”甜品都不給吃了??
蕭青冥帶著出了一口惡氣的惡劣笑容,把南交國和樓蘭桀的來意說了一遍。
喻行舟勉強把心思放到國事上,頷首道:“陛下此閒棋將來或有妙用,反正我們也不會損失什麼,不過臣更擔心渤海國不會爽快的讓出鹽場。”
蕭青冥順手打開一本奏折,道:“無所謂,反正寧州的國道和鐵軌也修的差不多了。”
“渤海國還敢忤逆朕,朕自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喻行舟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蕭青冥終於批閱完最後一份奏折,抬頭一看,喻行舟那家夥居然不見了。
好你個喻行舟,竟然又溜了!
正當蕭青冥不死心左顧右盼,企圖從桌子底下把喻行舟扒拉出來時,一道暗含笑意的嗓音自身後響起:“陛下在找什麼呢?”
蕭青冥霍然回頭,隻見朦朧燭光下,他的“喻貴妃”一身紅裝,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蕭青冥嗬的一聲笑,陰陽怪氣道:“愛妃換衣服的速度還真快。”
喻行舟充耳不聞,提著裙擺在他身邊坐下,微笑道:“陛下一直沒有回寢宮,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我隻好來陪伴陛下左右了。陛下隻管繼續批折子,我不會打擾陛下的。”
說著,他又心安理得把手伸向最後那碗雪梨羹。
現在他是“貴妃”了,總可以享受君王恩寵的待遇了吧?
誰知,蕭青冥眼疾手快一把撈過來,慢條斯理道:“愛妃,這是給喻攝政的,不是給你的。”
喻行舟:“……”
他臉上無語的表情過於明顯,蕭青冥樂不可支,險些笑出聲。
蕭青冥隨手舀了一勺蜜羹,美滋滋含在嘴裡,笑吟吟望著他:“想吃嗎?”
就不給你。
喻行舟無奈一笑:“陛下,若叫外國使臣看見您這般幼稚,隻怕要笑掉大牙。”
蕭青冥帶著幾分小得意瞄著他:“朕豈會任你耍弄?”
喻行舟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貴妃”了,終於忍不住,飛快湊上前去,在對方唇上狠親了一口,舌尖卷走唇角殘留的一丁點蜜羹。
又施施然坐回去,笑道:“果然很甜。”
蕭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