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新鹽法 他的老師又盈滿壞水了(1 / 2)

“竟然是那位喻丞相之子?”眾人一陣竊竊私語, 雖仍是懷疑,但敵意明顯少了幾分, 至少把手裡的家夥都放下來了。

“不管他是誰, 咱們進去找鹽再說!”有人大聲吆喝。

喻行舟示意宋知府令官差讓開道路,人群立刻蜂擁而入。

鹽場煮鹽的爐灶都在灘塗露天,灰茫茫的海岸線一目了然, 討鹽的百姓如同一盤撒出去的砂礫,亂糟糟撲上灘塗,飛快奔向他們覺得會有鹽的地方。

然而他們很快就失望了,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被砸壞的鍋灶、碎裂的爐磚。

偶爾有磚塊或者碎陶片, 沾著零星一點灰白的粗鹽粒,都會被他們小心翼翼刮下來, 用麻布口袋或者衣袖包裹著。

有人從倉庫的方向跑出來, 一臉茫然:“怎麼到處都沒有?鹽呢?”

一人顫巍巍地舉起木鋤頭, 神色激動,額角青筋暴起,赤紅著雙眼,渾身都氣得發顫:“你們這些大官,把鹽都藏到哪裡去了?是不是非要叫我們活不下去才好!”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嘗過鹽的滋味,家裡僅剩的一點存鹽,早就吃完了, 身體整日整日的沒有力氣, 連提個鋤頭都使不出勁。

“唉,彆白費力氣找了。”一個身材矮小佝僂的鹽工,衝他們搖搖頭。

他約莫四十來歲, 麵黃肌瘦,臉上的皮膚常年被海風吹得乾癟發紫,雙腳都被海水泡得腫脹發白。

“鹽場的鹽都被渤海國的管事,運到他們的大船上去了,這裡也被毀棄,什麼也沒給我麼剩下……”

那群來討鹽的百姓,這下終於不得不相信沒有了鹽的事實。

他們本懷揣著莫大的希望,趕來鹽場,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搶一點鹽回去,除了他們自己,還有家中妻兒老小,那麼多張嘴需要鹽。

可如今呢,什麼都沒有了!

“砰”的一下,再也沒有力氣握的鋤頭掉落在地,那人終於徹底情緒崩潰,一屁股坐到濕漉漉的沙地上,捶胸頓足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日子還怎麼活?買不起鹽,家裡也快沒有糧了……是要逼死我們嗎!”

另外幾個百姓,茫然四顧一陣,發瘋一樣衝向海灘邊,撲入海水中不斷掬捧海水往嘴裡灌,甚至有人撿起鹽泥直接塞進嘴裡嚼。

又苦又澀的鹹腥味湧進嘴裡,裹著粗糲的沙子,還有不知什麼蟲豸泡的發脹的半截屍體,直教人作嘔。

花漸遇一驚,忙阻止道:“不可直接飲用海水啊!”

渤海國撤離時,不知往這片灘塗和海岸撒了什麼玩意,起碼也要鏟掉灘塗清理一遍才能重新利用海水。

喻行舟抬手打斷了他的勸告,目光凝重,搖頭道:“讓他們去吧。隻是一點,應當沒有大礙。”

他們當然知道喝海水是飲鴆止渴,鹽泥更是惡心,但都到這個時候了,又有什麼辦法呢?

宋知府不耐煩地衝著這些人道:“現在你們知道,喻大人說的都是實情了吧!還不快速速退下!”

“宋知府。”喻行舟皺眉看向他。

後者立馬堆上笑臉:“喻大人請放心,下官這就把這些刁民驅散。”

喻行舟沉下臉:“宋知府身為儒城的父母官,平日就是這樣對待治下百姓的嗎?你把他們趕走,跟叫他們等死,有什麼區彆?”

宋知府臉色一僵,尷尬賠笑道:“喻大人教訓的是。”

喻行舟淡淡吩咐道:“勞煩宋大人叫人去準備足夠的水和食物,讓這裡的鹽工還有這些百姓,吃上一頓飽飯。”

宋知府有些發懵:“大、大人,這群刁民擅闖鹽場,手裡還拿著武器,就算不是造反,也是鬨事,按律,擅闖鹽場可是重罪!”

“大人宅心仁厚,不治他們的罪也就罷了,竟然要給這些人飯吃?”

宋知府苦口婆心地勸道:“大人,不是下官不願意準備飯食,隻是這事若是傳出去,隻怕明天這裡就要被過來討飯和討鹽的百姓擠滿了!”

喻行舟微笑起來,眼尾牽起的弧度宛如一柄溫柔的彎刀:“本官行事,還需要閣下指教嗎?”

宋知府嘴角一顫,訕訕道:“大人請恕罪,是下官關心則亂……”

喻行舟揮手打斷他,以不容置喙的強硬口吻命令道:

“從今晚開始,這些人暫時不得離開鹽場,明天一早,本官會親自帶領所有人,重建鹽場,用最短的時間製出鹽來,供給儒城百姓。”

不光是宋知府,那些茫然無措的老弱鹽工,還有尋不到鹽崩潰絕望的貧困百姓,都愕然地朝他看來。

“我沒聽錯吧?這位大官說要帶我們一起製鹽?”

“鹽場都毀成這樣了,什麼時候才能重建完?難道這段時間,官府能給我們飯吃?”

“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鹽吃呢……”

迎著眾人將信將疑的眼光,喻行舟儀態從容,不緊不慢:“諸位,本官方才有言在先,若是你們找不到鹽,就要聽本官的命令行事,以償爾等擅闖鹽場的過失。”

“你們可以放心,隻要諸位同心協力,本官在此向大家保證,一定在七日之內完成鹽場重建,產出第一批鹽。”

“到時候,不光你們有鹽吃,還有你們的家人,整個儒城百姓,都能吃上。”

宋知府一臉的為難,又忍不住勸道:“喻大人,恐怕您初來乍到,有所不知。”

“這麼大的灶台,有四五十個,還要燒磚壘灶,若是從前,鹽場一千八百鹽工,那自然可以快速完工,可現在就這麼點人手,起碼也要十來天才能建好。”

“更何況,燒灶煎煮海鹽,還需要大量的柴火木炭,那些渤海國的士兵把周圍的樹都砍得差不多了,要用木頭還需要派人去更遠的地方砍樹劈柴,又要花上不少功夫。”

“七日之內要出鹽,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啊……”

宋知府說得語重心長,內心狠狠翻了個白眼,這位攝政大人,真是吹牛不打草稿,連最基本的製鹽工序都不清楚,就胡亂誇下海口,難道他以為製鹽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若是隻為安撫眼前這些刁民,少少的熬煮上一鍋,每個人分一把,那還差不多,不過這個法子也有隱患,就怕引來其他討鹽的刁民。

可喻行舟竟然說什麼,整個儒城百姓都能吃上,簡直異想天開,還不如直接與渤海國交涉,花錢買高價鹽來得快。

周圍的鹽工們也紛紛點頭,承認宋知府說得都是實情,那些剛剛提起一點希望的百姓,頓時如霜打的茄子,麵如死灰。

喻行舟看著眾人灰敗的臉色,反而微笑起來,笑容帶著安撫和篤定的自信:“諸位,本官這次奉陛下之令,前來儒城主持鹽政,陛下神機妙算,早已知曉鹽場的困境,並製定了新鹽法。”

“新法製鹽,不需要生火造鍋去熬煮海鹽,更不用去砍伐搬運木頭,而且產量比舊法更高。”

眾人麵麵相覷,那些鹽工們也頻頻搖頭,狐疑地望著他。

宋知府驚訝地眨眨眼:“什麼新法?喻大人還會製鹽?”

喻行舟道:“本官不過傳陛下之政令罷了,還請宋大人快去準備水和食物,大家吃飽,才有力氣乾活。從今夜開始,暫時不可離開鹽場。”

※※※

入夜。

初春的寒風在空蕩的街頭徘徊,屋簷黑瓦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一輛黑色的馬車匆匆駛進一條背街窄巷,一個全身用黑色披風裹住的人,從後門快步邁入一間老式四合院。

院中有人引著他穿過門廊,進了一間屋子,屋內隻點了一根蠟燭,光線昏暗。

桌子邊早已有人等候,那人穿著渤海國商人服飾,手裡拎一壺酒,正自斟自飲,見到來人,他微微一笑,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對方麵前。

“宋大人,鄙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來人將黑色披風的兜帽摘下,果不其然露出宋知府的臉來。

他麵色沉肅,絲毫沒有白日在喻行舟麵前的乖覺諂媚,看也不看那酒杯,隻冷冷盯著對方,神色頗有些不耐:“事情我不是已經派人知會你們了嗎?”

“也不看看來的欽差是誰?那位可是當朝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宋知府扣了扣桌沿,壓低聲音強調道:“他可不想過去那些欽差那麼好糊弄,無如必要,我們最好最近不要見麵。以免被那位發現了端倪。”

“哈哈。”渤海國的使者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怕他,我又不怕。他隻身前來,又無兵卒,便是三頭六臂,又能拿我們如何?”

他神色一正,問:“宋大人傳來的口訊說,那個喻行舟有新的製鹽之法?可是當真?”

宋知府麵露無奈:“誰知道是真是假,但他言之鑿鑿,說不定另有秘法。”

他頓了頓,皺起眉頭歎口氣抱怨道:“這幾年,你我合作,共同分潤鹽場利潤,本來這日子好好的,鹽價貴了點,那些刁民省著吃便是,這麼多年大家相安無事,財源滾滾。”

“如今可倒好,皇帝在京城裡安安穩穩坐他的龍椅,有什麼不好?非要鬨出點幺蛾子來。一會搞什麼大朝賀,一會又突然要收回鹽場……”

對方使者點點頭,飲一口酒道:“此事不可輕慢,若是真叫那喻行舟製出鹽來,我們囤積的好幾條船的鹽,就不能高價賣了。”

宋知府眉頭一鬆,道:“不過,以本官看來,他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在七天之內產出大量鹽來。還說什麼不用砍樹生火煎煮,簡直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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