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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冥自夏汛從荊州回宮後,就安安分分呆在皇宮裡,沒有再四處亂跑。
一直為他支撐著朝廷運轉的瑾親王,雖然沒有多說一句責備的話,但看著皇叔疲憊的麵容,和眼角隱隱浮現的眼紋,蕭青冥那時有時無的良心,還是艱難地跳動了一下。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
有了前期田畝政策和商貿發展的財富積累,國庫比起蕭青冥剛穿越回來一窮二白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幾乎每個季度都有結餘。
但蕭青冥這個敗家子,一旦有一點結餘就會馬上投到新項目裡去。
各地的學堂、新開設的各種工坊、造船業和商貿,還有皇家技術學院和軍備廠的成果研發,更是需要不間門斷的長期投入。
蕭青冥和一眾文武官員走在郊外新建的軍需研發廠裡,這一帶三麵環山,一麵靠水,四處都有重兵把守,規模比原來的老軍備廠擴大了兩倍不止。
研發廠的負責人是從皇家技術學院畢業後,又從軍的“高學曆”校尉官。
他一麵為皇帝引路,一麵頗為自豪地介紹著研發廠新鮮出爐的新武器:
“陛下,您看看這個。”
蕭青冥接過他遞來的一支“火銃”。
銃管由精鐵打造,手柄則是木質,入手分量不輕,長度相當長,杵在地上幾乎有半人高。
銃身的圓管是由蕭青冥從係統裡抽到的水力車床鑽出來的,比依靠人工鑽管,快了數倍不止,質量還均勻,不會因為人手的誤差導致質量參差不齊。
上麵還有一節可以拆卸的刺刀,平時可以當做劍彆在腰間門,用時裝在槍管上,火銃立馬變長槍。
蕭青冥仔細看了看那“刺刀”,暗暗咂舌不已,這哪裡是“刀”,分明就是軍用□□,被這玩意捅一下,飆出來的血跟管湧沒區彆,根本堵不住。
不過真正的殺傷力,還要看火銃。
“陛下,請看。”研發廠管事指了指對麵的靶場。
那裡立著一座渾身甲胄,全副武裝的木頭人,一個士兵站在五十米開外,手持火銃,對準目標射擊。
其他文臣們站在蕭青冥身後麵麵相覷,完全搞不明白,這玩意既不是弓箭,也不是勁弩,如何能在這麼遠的距離攻擊,更何況對麵的假想敵還套著完備的鎧甲。
但聽“砰”的一聲,那名士兵因後坐力半邊身子往後仰了仰,退後一步才站穩,然而他正前方的鎧甲木人,胸口的甲胄已經破了一個凹陷下去的小洞。
文臣們吃驚不已:“怎麼回事?有什麼東西射過去了嗎?”
“根本看不清啊!”
管事命人將木人抬過來,眾人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破開的洞裡,有一枚小小的鉛丸,打穿了甲胄,深深嵌在厚實的木頭裡。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打穿鐵甲後還能“入木三分”,這要是凡胎肉身,如何經得起這一下?
跟在後麵圍觀的淩濤和張束止等武將,震驚後是顯而易見的興奮。
“乖乖,有了這玩意,咱們還用得著怕燕然軍嗎?”
不料,一旁的秋朗卻潑了一盆冷水:“若是對上列陣的步兵,此火銃固然占絕對的優勢,但燕然真正的精銳都是騎術上佳的騎兵。”
“從它舉槍到瞄準,最後發射,這麼長的時間門,燕然騎兵有了防備,完全可以避開,除非我軍將士們也能在馬上做到騎馬瞄準。”
這兩年蕭青冥一直在不斷擴充皇家禁衛軍規模,正式編製已經從原本的三萬逐漸擴充到八萬,再加上禦營兩萬騎兵,已有十萬精兵,養這十萬兵可謂花錢如流水。
眾武將的目光一致看向統管禦營騎兵的葉叢,後者皺眉沉思片刻,搖搖頭:“很難。”
蕭青冥含蓄地笑了笑,熱武器剛出來的時候確實缺點一大堆,甚至沒有冷兵器好用,但他看中的是未來的發展前景。
“這種火銃,現在產量如何?何時能大規模裝備?”
管事歎口氣道:“回陛下,這種火銃很難打造,質量稍微有一點瑕疵都有可能危及士兵,目前一共隻生產出來十支試用,要攻破技術瓶頸,大規模生產,恐怕,至少也是一兩年後的事了……”
一兩年後啊……
蕭青冥皺了皺眉,現在已經是他穿越回來的第三年,這三年他日日如履薄冰,不敢有片刻懈怠,不斷為自己積蓄力量,增添籌碼。
近段時間門以來,各方勢力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穩的平衡發展期,表麵上減少摩擦,各自相安無事,實際上卻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
除了看過遊戲曆史記錄的蕭青冥,沒有人知道,在原本的時間門線上,北方的燕然大軍會在兩年後再次揮師南下,一舉攻破南遷後的南方行宮,徹底斷送大啟的國運,從此改朝換代。
蜀州的蜀王府麵對強大的燕然根本無從抵抗,最後直接乞降,反而被燕然王冊封為平南王,繼續安享富貴。
唯獨他蕭氏王族被徹底抹殺,並在後世的史書上留下一個亡國昏君的惡名。
如今他穿越而來,蝴蝶翅膀不斷扇動,他從遊戲曆史記錄裡預知的事,也變得不再準確。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燕然王蘇裡青格爾絕對不會放棄南侵,他跟他一樣,都在暗中積蓄力量,隻等著最後以傾國之力雷霆出擊,一決雌雄。
這個時間門還會是兩年後嗎?亦或者,就在明年,甚至今年,誰也說不準。
蕭青冥心中隱隱騰起一陣緊迫感,必須要趕在蘇裡青格爾舉兵南下前,儘快把淮州和蜀州解決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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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
時已開春,江水回暖,柳條抽枝。
最近淮州世家大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雖說朝廷尚沒有清田的風聲傳出,但朝廷最近大張旗鼓在各大州府新設了中央皇家錢莊。
要求所有私人開設的錢莊,必須先在皇家錢莊登記造冊,並上交大量“準備金”,才允許經營,否則就會被皇家錢莊駐派的“糾察隊”上門取締。
就連借貸的利率也被狠狠壓低了五六成。
錢家家主愁眉不展:“我們家最大的收入來源就是錢莊,現在自從朝廷開了錢莊,除了它管不到的地方,誰還願意來我們家錢莊借高利貸?”
陳家家主皺著眉頭,手裡捏著一張頗有韌性的方形紙條,舉起來仔細看了看,摸了摸上門凹凸不平的防偽痕跡,越看越詫異:“這是什麼?”
“你們不是說去年的水利國債,朝廷要還錢了嗎?怎麼就從皇家錢莊領了這幾張紙?”
錢家家主黑著臉,沒好氣道:“還了,就還了紙鈔!一張麵額一百兩,足足一百多張呢。”
陳家主不驚反喜:“昏政啊!龍椅上那位絕對是昏頭了!竟然敢濫發紙鈔!”
“他難道不知道,前朝末期就是朝廷為了斂財,肆意濫發紙鈔充當軍餉,最後軍隊拿著紙鈔買不到糧,嘩變亡國了嗎?”
錢家和其他幾個家主相互看了看,皆露出苦笑之色:“問題就在於,它真的能換到糧食啊。”
“不光能換糧,隻要是京州寧州出產的商品,什麼都能買,甚至還能用它來交糧稅。”
錢家主頓了頓,無奈道:“聽說,就連將來進入皇家技術學院念書的學費,還有科舉的報考費用,都隻收紙鈔,不收銀兩了。”
陳家主一張老臉頓時僵住。
“這樣下去不行啊,陳老,如今咱們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大臣越來越少,連打探朝廷消息都變得日漸困難,你得出個主意,想想辦法。”
陳家主嘴角抽搐一下,各家子弟都不爭氣,皇帝也漸漸不再信任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他能有什麼辦法?
須臾,他忽然心頭一動,緩緩道:“說起來,聽說陛下那位貴妃娘娘入宮也有一年了,至今無所出,我們淮州世家世代與皇室聯姻,理應為陛下分憂才是。”
眾人眼前一亮,對啊,陛下登基這麼多年了,至今無後嗣,後位至今還懸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