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喻行舟的辯論 攝政大人聖眷不衰的原因……(1 / 2)

國法和宗法, 孰大?

皇帝高高立於禦階邊緣,仿佛以一種隨意的口吻拋出這個問題。

方才還在因刑部侍郎陳玖和一眾淮州官員集體附議,而顯得鬨哄哄的紫極大殿, 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沉默凝重的氣氛裡,是無數人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皇帝這個問題問得實在太大了,大到根本沒人敢回答。

所謂家國天下,齊家治國平天下, 沒有家何來國?

就算是皇室, 也有祖製,有宗室, 有崇聖殿,身為皇帝照樣要拜天祭祖,官宦勳貴之家, 有士族親眷,民間村裡地主乃至普通平民之家也有宗祠。

皇朝幾百年一輪換, 自己的老祖宗可不會換!

皇帝縱然有無上權柄,執掌生殺大權,可畢竟遠在天邊, 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 村子裡的宗老、宗祠、宗法就在他身邊,無聲無息卻實實在在浸透著衣食住行方方麵麵。

皇權不下縣, 縣官也不如現管。

雖說那些“為國不惜身”、“克己奉公”、“大義滅親”、“滿門忠烈”都是讚揚將國置於家之上。

可真正到了國家利益和自家利益衝突的時候,大部分人心裡,終究還是自己的小家和親眷更重要。

紫極大殿上,眾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看到滿額頭的冷汗, 和如履薄冰的緊張,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第一個發聲。

以刑部侍郎陳玖為首的一眾淮州係官員,更是有些發懵。

他們隻不過想用一頂禮教孝義的大帽子,來粉飾那些不能細究的醜惡,為自己和背後的世家親族垂死掙紮奮力一搏罷了。

本以為縱使不能完全脫罪,至少也能難住皇帝,暫不馬上定罪,等輿論進一步發酵,吸引到更多的淮州舉子和官紳站出來,聯合抗議朝廷昏政。

隻要他們能占據道德高地,天下讀書人和士紳們都站在他們這邊,便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要對他們動手,也不得不掂量掂量對自己名聲的惡劣影響!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皇帝壓根沒理“孝義”這茬,直接蓋了一頂更大的帽子扣下來。

“究竟是國法大於宗法,還是宗法大於國法?”

蕭青冥緩緩掃視殿下眾人,不輕不慢地又開口問了一遍。

滿朝文武,依然不敢吱聲。

按照大部分人心裡的真實想法,自然是宗法大。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綱常倫理禮教不可逾越。

從禮教綱常被確立開始,就是為穩固皇權統治而服務的。

但從“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讓士大夫們也參與到皇權統治中來,共同分享皇帝的權柄起,禮法的禁錮同樣也反過來,成了士大夫官僚集團製約皇權的武器。

哪怕貴為天子,也必須在這條層層壓迫的鎖鏈下行事,稍有悖逆,即便能獲得一時的隨心所欲,也終究會被世人唾棄,冠上“昏君暴君”的惡名,永世不得翻身。

但老百姓或許還能說這話,他們這些朝廷大員,吃著朝廷的俸祿,受著皇家的恩遇,豈能公然變相否認皇帝的無上權威?

是像淮州世家係官員一樣,繼續死死抱著分享皇權統治的權柄,至死方休,亦或者徹底倒向皇帝,從規矩的“製定者”變成皇命的“執行者”?

無論怎麼選,都令這些大臣們難受得要命。

吏部尚書厲秋雨與身邊的兵部尚書關冰對視一眼,這幾年來,他們身邊那些老資格的高官,已經換掉了一茬又一茬。

他們還能在朝堂上勉強屹立不倒,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能夠及時轉變步調,緊緊跟隨聖意行事。

聖上拋出這個問題,哪裡是真的需要他們討論出個國法宗法孰重的結果,分明就是在強迫大臣們站隊!

不光要站隊,還要站得漂亮,站得住道理,為皇帝充當輿論和思想陣地的急先鋒,為接下來繼續推行科舉和田畝糧稅改革,確立無可指摘的大義名分來。

想到這一層容易,可該如何回答,簡直難上加難,自古忠孝難兩全,這可是千古難題!

稍有一句話不慎,第二天傳揚出去,他們就會被全天下人戳著脊梁骨罵賣祖求榮,這麼大的罵名,誰遭得住?

刑部侍郎陳玖等淮州係官員,自然也想通了這一層,此事已經迫在眉睫乾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以及背後龐大的家族利益,如何能讓皇帝如願占據大義?

陳玖咬一咬牙,率先站出來大聲道:“啟稟陛下,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子不敬父,婦不從夫,綱常禮法全了亂了套,一家一室尚不能安,百姓何所信仰?天下隻會更加動蕩不休!”

“自古天地有綱常,不尊天地,不敬祖宗者,根本就是有悖人倫,其罪當誅!”

陳玖言辭激烈,犀利至極:“倘若教百姓眼裡隻有法而沒有禮,那將來有朝一日,朝廷是不是還要管哪家祖墳風水不好,強行叫人掘墳遷墳?”

“朝廷是否要取締宗祠,不許拜祭?”

“敢問諸位同僚,哪個是不敬天地祖宗,不拜祭列祖列宗的?”

“倘若諸位的先父先祖曾於法有過,我們這些做兒孫的,是不是還要把先父先祖抬出來非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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