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 84 章 施粥(2 / 2)

這地獄般的景象將施粥人們都嚇傻了。

奉天又一道結界符打出,把流民們罩在了其中。

稠粥的香味飄散在鼻尖,流民們餓得發狂,但奉天的結界符像一個無形的罩子,將他們隔絕了起來。

奉天沉著臉:“粥還有很多,但如果你們再上來搶,誰也彆想再喝到一滴粥水!”

流民們看到奉天,餓得混沌了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絲。

是這位貴人救了他們,她的話,流民們勉強能聽進去兩句。

奉天又放緩了聲音道:“你們先彆急,後麵的粥管夠,一個一個排隊來領,待會我放開你們,你們不許再一起湧上來了。”

聽到奉天的話,流民們渾渾噩噩的哭喊道:“貴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罷!放我們出去,我們再不擠了!”

奉天這才將結界符打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口子。

流民們這下想擠也擠不了了,隻能一個一個的出來。

眾人都嚇得不敢上前,奉天便自己站在筐前,一碗一碗的將粥遞給流民們。接過粥的流民都忙不迭的把頭埋進碗裡,燙也顧不得了。

奉天一邊施粥,一邊吩咐流民們:“領到了粥的去旁邊,不要堵著後麵的人。”

手裡捧著粥的流民這會心裡安定了些許,乖乖的聽話退至一側。

其餘施粥人都用敬畏又佩服的眼神看著奉天。

施粥筐子旁邊,有蘆柴棒一樣的小婦人抿著粥水喂給懷裡的乾枯小兒,有雙手流血的老人捧著粥碗,眼淚和血一同滴在碗裡,還有黑瘦乾巴看不出原樣的漢子,一邊哽咽著喝著粥,一邊斷斷續續的哭著死去的妻兒。

“我苦命的婆娘孩兒啊!你們再多熬兩天,就能喝上這樣稠的粥了...........”

旁邊的老人也嚎啕哭道:“我的娃,我的娃娃啊,到死都沒等到這一碗粥啊..........”

婦人們也悲從中來,一時間,悲慘淒厲的嚎哭聲響徹林外。

那些原本被嚇退,認為流民們是餓鬼的信眾兵丁們都沉默了。

他們不是餓鬼,他們是與他們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許多施粥人心裡都堵得難受。

一個農婦打扮的施粥女人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塊冷了的餅子,走到那個抱著小兒的婦人身邊:“小嫂子,你儘顧著喂娃娃了,這餅子你墊兩口吧,莫餓壞了,不然娃娃沒了娘要怎麼活啊!”

乾瘦的婦人接過冷餅子就要給農婦磕頭。

農婦連忙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小嫂子你快起來!大家都是一樣的莊稼人,誰還沒個難的時候呢!”

其餘施粥人也反應了過來,掏錢的掏錢,掏物的掏物,本身也不富裕的人就遞上帕子,讓流民們裹一裹血糊糊的傷口。

流民們啞著嗓子哽咽著向眾人道謝。

還有人站到奉天身邊,跟她一起施粥。被結界符罩起來的流民們看到這一幕,也紛紛安靜了下來,不再哭嚎擁擠,而是滿懷期望的排著隊出來領粥。

第二批粥發完,施粥人帶著空碗空筐回城去,第三批施粥人又來了。

後麵的流民見到不斷有人帶著新的施粥筐子來,也漸漸安心,不再焦躁。

傳送陣另一頭,帶著空筐子回去的信徒兵丁們都神色沉重,讓其他人心裡咯噔了一聲。

梁王拉著一個從傳送陣裡回來的官兵,問道:“怎麼?災民們情況不好?還是遇到彆的什麼困難了?”

那官兵的衣服上沾著些血跡,讓梁王與其餘人都有些憂心。

回來的那個官兵搖搖頭,又點點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半天也沒組織好語言,而是歎道:“..........沒有遇到什麼困難,隻是災民們...........”

他聲音有些乾啞,“災民們的情況確實很不好,陛下可以親自去看看。”

梁王與懸起了心,片刻後,他與下一批抬著粥的人一起跨進了傳送陣。

傳送陣外的老林子裡,現在的情況已經比剛剛開始施粥時好了很多。

奉天撤去了結界符,而災民們也不再哄搶,而是排成幾條長隊,依次上前來領粥。施粥人們抬著筐,災民們取空一筐,他們又立刻補上新的粥碗。

地上散落著些碎瓷片和暗色的血跡,有些災民的膝蓋手掌腿腳上也還在流血。

旁邊已經領到了粥的災民們捧著粥,有的大口大口的吞咽,仿佛怕下一秒這粥就會消失不見,有的小口小口抿著,似乎是舍不得一口氣喝完這滿滿一碗稠粥。

梁王看著那些不成人樣的災民,喉頭發緊。

片刻後,他轉身踏進了傳送陣,回到煮粥的空地上,拉過了京兆府尹:“愛卿,你去召些大夫來,再取些傷藥和乾淨的衣物,同我去救治災民。”

國相湊過來:“陛下...........?”

梁王又對國相說道:“愛卿你去著人安排一片住處,不需多麼完備,能遮風擋雨便好,地方寬敞些,要能住得下多多的災民才行。”

京兆府尹和國相領命去辦事,梁王又轉頭喊人:“來人!回王宮命內務總管去寡人私庫中取萬兩白銀來!”

又有幾個仆從領命離去。

吩咐完這些,梁王才感覺堵得難受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些。他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讓自己緩緩神。

去安昌府救災時,梁王就已經見過一次災民們的慘狀,但他沒想到,這些逃荒出來的災民,觀其形貌竟比留在故土的災民更加令人揪心。

梁王從不知道人竟然可以瘦成那種模樣。

乾枯得像一把野草,像一支乾柴,像一架骷髏,什麼都像,唯獨不像個活人。

往年也有災荒時候,但那時的梁王隻是例行的下令各地開倉賑災,派去救災的官員們心照不宣的搶著這個“肥差”,從小學著帝王之術的梁王也隻是冷眼看著,默許了他們各個派係間的“彼此製衡”。

對於受災的子民,梁王對他們有責任感,但卻並不怎麼深刻。

他隻能在一些“某地大災,人相食”和“饑民數萬,荒野萬裡”的奏折裡窺見那麼一星半點兒的影子,又出於君主的責任感會隨手給他們免去一些賦稅。

而這兩次親自救災,把曾經官員們蒙在梁王眼前的遮羞布血淋淋的撕下來了。

梁王心口陣陣悶痛。原來,他的子民,在他的治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竟過著這樣淒慘艱難的日子。可卻沒人告訴他。

若不是奉天神使傳來消息,他甚至不知道國都近郊就有這麼多流離失所的災民。

國都巍峨的城牆擋住了梁王的雙眼,也擋住了災民們撕心裂肺的慟哭聲。

梁王越想越羞愧,也越想越憤怒。

待安頓好災民後,國都的大小官員們,都該清一清蛀蟲了。

上一次觀照寶鏡,梁王揪出了好些一品二品的大碩鼠,但底下的小官小吏他並沒有追究,隻擇了首惡開刀。這一次,梁王下定決心,要將整個大梁的官場都洗刷一遍!

旁的君主或許還要忌憚一下世家的威脅,但梁王自覺如今有神使與神尊撐腰,底氣足得很,並不懼什麼臣下反撲。

短短的幾息間,梁王腦子裡轉過了許多念頭。

眾官兵看著他變幻莫測的神情,皆不敢吱聲。

等京兆府尹帶著一群大夫提著藥箱趕來後,梁王的麵色才好看了些。

他帶著京兆府尹和大夫們跟在這一批的施粥人後麵,一同出了城。

這時,老林子外的安昌府災民們基本上都領到了粥,最先領到粥已經喝完了的那些人還在不停跟奉天與眾人道謝。

奉天阻止了他們要跪下磕頭的舉動,而是讓他們重新進林子裡去,通知其他州府的災民們也出來領粥。

“我們備的米糧足夠,不必擔心人多不夠分,你們隻管把另外的災民們喊出來就好,這幾日我們都會來施粥。”

安昌府的災民們擦了擦眼淚,應了一聲,互相攙扶著又進了林子。他們這些災民雖然各自抱團求生,並沒有與異鄉人結伴,但他們這些日子都在老林子裡躲著,多多少少也知道彼此所在的大致方位。

奉天沒有讓人跟著他們一同去。

因為她知道,如果派了彆的人同行,其他州府的災民可能會被嚇到,以為是官府要去拿他們,反而不願走出林子來。

這些災民重新進林子後,老林子外,奉天揉了揉肩膀,看了一眼四周。

這時基本上所有的災民們都已經領到了粥,梁王還帶來了一批大夫,正在給受傷的災民們包紮上藥。

梁王見奉天終於空閒,便走上前道:“神使大人..........此番.........多謝您,否則,寡人還不知道竟有這麼多災民流連在國都外.........”

他羞愧道:“寡人這個君主,委實做得不好...........”

奉天搖搖頭:“陛下不必妄自菲薄,有您這樣的國君,是百姓之福。”

梁王更羞愧了,連連歎氣擺手。

“唉..........幸虧有神尊賜福..........神使大人,寡人厚顏,有一請求不知您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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