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學不了天女訣的女人們就譏諷她們,說她們沒個女子樣,說她們逆反了陰陽遲早要招來禍患。
但天女堂的女子們咬牙頂著鋪天蓋地的指責與質疑,硬是撐了下來。
甚至有好些不被家人理解的女子乾脆與家裡斷絕了關係,隻每個月送些銀錢回去贍養父母,從此住在了堂中,再也不往家門裡跨。
在這樣混亂的背景裡,第一批梁女踏上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坎坷之路。
*
蓬萊島。
墨卿飛身浮在桃都木前,揮手將第三層樹枝上泛著微弱金光的因果線轉移到第三層最高的樹枝上去。
這些帶著金光的因果線,都源於習得了天女訣的女子們。
墨卿之所以對這些因果線特殊對待,是因為她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
這些修習了天女訣的女子們傳遞來的信仰,竟能直接增強墨卿的神力!
之前,墨卿的神力隻能靠她自己用信仰慢慢積攢轉化,成千上萬的信仰量變轉化後才能質變凝聚出一絲神力。
但現在,這些帶著金光的信仰線,每一條,都能給墨卿帶來一絲細微的神力!足以抵得過曾經千萬條信仰的力量!
而且,普通人的信仰都是有上限的,比如一個沒有學天女訣的人,他就算對墨卿頂禮膜拜,也至多隻能給她提供十點信仰值,他這一輩子也隻能提供出十點信仰值。
但學了天女訣的女子不一樣,她們對墨卿的信仰似乎打破了上限!每一個學了天女訣的女子,她們至少能給墨卿提供一百點信仰值!之所以是至少,是因為這信仰值還會隨著她們修為的增強而增強!
練氣一層的信徒能給她提供一百點信仰值和百分之一縷神力,練氣二層的信徒能給她提供兩百點信仰值和百分之二縷神力,以此類推!
墨卿十分驚喜,所以她單獨把這些信徒的信仰線拎了出來。
有了這些信仰線,她增強後的神力便可以多給她們灌注一些賜福,從而促使她們的修為繼續增長,以此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信徒們修為越高,信仰就越堅定,她們的信仰越堅定,墨卿的神力就越多,墨卿的神力越多,能賜給她們的賜福就越多,她們的修為就會越高。
墨卿的神骨,都因此已經從手骨往上延伸,覺醒到臂骨的位置了!
墨卿剛開始很意外,但仔細一想想,似乎也不難理解。
原因有二。
一是天女訣是她親手所創,裡麵本就含有她的轉化之力,信徒們接受了這一縷稀薄的神力,就相當於與她額外建立起了一條新的因果線,這一條自帶神力的因果線,反哺墨卿的力度,自然就比普通因果線大得多。
二是因為這個世界陰陽失序太過嚴重,她這一乾預,就相當於手動撥弄了傾斜的天平,讓陰陽開始緩緩的趨於平衡。這樣涉及到整個世界的大動作,當然能得到巨量的功德與反饋。
這兩者一疊加,就是墨卿如今神力飛速增長的緣故了。
墨卿頗有些感慨的伸手輕撫那些泛著淡淡金光的信仰線,輕聲道:“女孩兒們,加油。”
她與她們同在。
神明闔上鳳目,指尖泛出金光,將絲絲縷縷的神力灌注到那些細細的因果線中。
桃都木上,一縷太陽般耀眼的金光轉瞬而逝。
*
梁國邊境。
奉天一行經過了漫長的跋涉,終於快要走到大梁的邊境了。
這些天,陳國的婦人們進步飛快。
他們的丈夫也瞧見了仙法的好處,有的人就讓自己的婆娘拐彎抹角的來問奉天,男人能不能學這仙法。
奉天嚴厲的警告了他們,還將男人強行修習仙法|會導致暴斃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男人們有些就老實了下來不再追問,但有幾個卻似乎仍舊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隻不過奉天和神仆不鬆口,他們也得不到傳法金光而已。
這一路上,奉天一行橫穿了北定府,見到了許多苦命的女子,也將神賜的仙法一路傳下,而奉天自己,也潛心修煉,從練氣五層,突破到了練氣九層,即將邁入練氣大圓滿的坎。
練氣大圓滿之後會有一個問心關,奉天是知道的,但她並沒有貿然衝關,而是順應本心,靜靜地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再行突破。
兩個神仆也突破到了練氣七層,如今都是能以一當百的勇武之人了。
陳國的幾個婦人也各有進步,最差的一個也有練氣三層,比得健壯男子還有力得多,足以在亂世中自保了。而進步最大的劉陳氏,已經練氣五層,可以徒手裂山石了。
這幾個婦人自從變得比男人更有力之後,她們的丈夫近來也變得體貼了許多。
連帶著另外幾個沒有妻子的男人都不敢在她們的麵前開些自以為幽默的玩笑了。而是悶頭趕路,私下裡偶爾還會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即將煉器大圓滿的奉天耳聰目明,他們的竊竊私語她聽得一清二楚,但她見他們並未付諸行動,便也沒當眾點破他們。
劉王氏最近有些心焦。
其他幾個同伴都紛紛習了仙法成了半個仙姑似的人物,隻有她還是從前的模樣。而且眼看著離大梁邊境越來越近,她又數著日子算還有多久能贖回她女兒。
劉王氏的女兒是被陳梁交界處的一個行商買走的,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不太遠了。
奉天知道她心急,但他們此行趕路乘的是普通馬車,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奉天的百寶囊裡的神賜天馬馬車,她並沒有拿出來。
因為她謹遵神諭,說要雲遊布道,她就老老實實的一步一步前進,絲毫沒有利用神賜法寶鑽空子的想法。
而且這一路行來經曆了許多事,看到了許多人,奉天的心境也漸漸變了。
她救過被山賊擄走的女孩,也打過攔路剪徑的劫匪,還與幾個陳國婦人給許許多多的苦命女孩兒留下了一團又一團星火般的傳法金光。
種種事情,讓她開始思考。
思考為什麼眾生皆苦。
但她還沒思考出什麼結果,大梁邊境就到了。
劉王氏激動萬分,她牢牢的記得買走自己女兒的行商就是在此地附近遇見的,想來他應該就住在這周圍不遠處。
因為這個緣故,一行人暫且停下了行程,準備先幫劉王氏找找買走她女兒的行商的家在哪裡。
這個陳梁交界的邊陲小鎮不甚繁華,瞧著人也不太多,隻是地廣人稀,想找一個不知名姓的行商還真有些麻煩。
奉天他們在這個小鎮上最熱鬨的客棧裡先暫且住下了。
邊陲小鎮裡的人時常見到八方來客,倒也不怎麼稀奇奉天這一行陌生人,隻是看到他們這一群人中做主的仿佛是個女人,有些好奇。
客棧的小二們還私下說這幾個婦人不知道是哪來的,明明細看五官也不怎麼美麗,但卻好像比尋常女人家容光煥發得多。
而且那為首的女子更是奇異,她看上去似乎隻有二八歲數,但一雙眼睛卻沉靜得猶如深潭,叫人摸不清她的底細。
奉天一行人對旁人投來的異樣眼光並不在意,反而找他們打聽這鎮子上是不是有一戶今年年初買了個小妾的行商。
客棧的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笑著說:“客官,照您說的這種行商老爺可不好找————不是咱們這沒有,而是多了去了,不知道您找的是哪位?姓甚名誰呢?”
這邊陲小鎮土地貧瘠不產米糧,大多人都靠著行腳商隊過活。加上地處兩國交界處,更是彙集了各路商賈,彆說是梁國的,其他鄰國來這裡置辦了宅子的行商也不少。
而買了小妾的就更多了。
今年年初陳梁兩國都遭了旱,而陳國那邊據說又有貪官貪墨了賑災銀,許多陳國人活不下去了,於是就往梁國逃。
這小鎮上因為不產糧,又因為幾乎家家都是商戶,庫裡存的餘糧比尋常百姓還多些,因此大旱對他們的影響反而不大。
有些尚有餘糧的人家就趁機買了不少人往家裡帶。
往年買一個人至少要幾錢甚至一兩銀子,而逃難來的陳國人卻隻需要幾斤十來斤糧食就能買一個。而豐年時的糧食,最多不過幾文錢一斤。
所以趁這機會撿漏買小妾的,買仆從婢女的,買娃娃的,什麼樣的都有,連鎮尾上的花樓老|鴇都順勢買了不少眉目清秀的姑娘養在樓子裡。
劉王氏聽罷,有些急切的跟小二比劃道:“我們也不知那行商老爺姓什麼,他約摸有七尺高,生著一把長須,五六十歲的樣子,這樣的行商老爺,你們這裡多麼?”
小二笑嘻嘻的看著劉王氏不說話。
奉天了然的遞給小二十來個銅錢,那小二才吹了吹荷包,將銅錢收進去,跟她們說道:“七尺高生著長須的老爺我們這少說都有二三十個,但五六十歲了還不忘娶小妾的,就那麼七八個。”
這個時代五六十歲就跟快要入土了沒什麼兩樣,所以這個歲數還惦記小妾的男人就顯得更引人注目些。
小二接著說道:“喏,你們朝這個方向走,那邊有一條東關街,那邊住著的都是咱們這鎮上最有錢的行商大老爺們,你們瞧著那門口有石獅子的便是了。”
劉王氏連忙謝過小二,奉天等人也跟上她急切的腳步,朝著東關街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