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剛剛吃了奉天用靈禾穀粒煮的粥,吊住了最後一絲生氣,否則她剛剛就真的要咽氣了。
老婦人睜開眼睛,看到黃狗就嚇得臉色煞白,奉天見她恐懼無比,便把黃狗拎起來,關到茅屋裡間去了。
黃狗被關起來後,老婦人的臉色就好了很多,但看上去依舊很惶恐,她哆哆嗦嗦的讓奉天等人快跑,不然夜叉來了就跑不了了。
奉天三人好不容易才將她安撫下來,又從她口中問出了一些消息。
“夜叉吃人”是真的。
這村子裡的人,跑了一半,還有一半,便是被“夜叉”捉去吃了。
奉天有心想再問問這夜叉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在哪裡出沒,想去為民除害。可老婦人嚇壞了,整個人都抖抖索索的說不利索話,見奉天她們不跑,她就掙紮著想爬起來,自己跑去躲起來。
奉天三人無法,隻能放她離去。
由於茅屋裡間還關著狗,所以老婦人不管奉天三人說什麼也不敢留下,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出了茅屋,像是在躲什麼惡鬼一般。
奉天三人有些不忍,隻好等她走遠後,再把那黃狗拎出來。想看看能不能跟著它,找到那個吃人的“夜叉”。
因為從老婦人的話裡能推斷出來,這狗就是“夜叉”養的,所以老婦人才會說“黃狗來了,夜叉也來了”。
這黃狗放出來之後,又圍著奉天搖尾巴,跟之前凶惡的樣子判若兩狗。
奉天猜測,或許是因為養它的“夜叉”平時也沒少收拾它,所以這狗就養成了看到打不過的就上前諂媚討好的習慣。
而若是打得過的...........奉天想到這狗剛見麵時那呲著尖牙目露凶光的樣子,沉下了臉。
奉珍奉雲也猜到了這點,看向這黃狗的眼神都變了。
奉天把黃狗拎到了茅屋外,然後放下它,看它會不會回去找主人。
肥碩的黃狗一落地,又殷勤的把它之前叼來的骨頭往奉天麵前放。奉天看著那一截疑似人骨的骨頭,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哨。
黃狗一聽那呼哨,立刻撒開腿,朝哨聲響起的地方跑去。
奉天三人立刻跟上那黃狗。
黃狗在前麵跑得歡快,不一會,就跑到了一個滿臉橫肉的高壯男人麵前。
腰間彆著一捆麻繩的高壯男人看到黃狗,先是踢了它一腳,然後罵罵咧咧道:“你這肥狗!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讓你去找活人呢,沒找見嗎?”
黃狗被踢了一腳,吐著舌頭“汪汪”叫了兩聲。
高壯男人又道:“起來!帶老子去尋活人!到時候你也能沾點光吃些肉骨頭!”
追著黃狗趕上來的奉天三人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奉天沉著臉,正要開口,卻被那高壯男人打斷了。
高壯男人用邪|淫的目光掃了掃奉天三人,然後吹了個口哨,輕佻道:“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竟這般標誌?瞧這細皮嫩肉的,可要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去!”
奉天三人這一路也沒少遇到這種下流人,當即不與他廢話,上前三兩下便卸掉那男人的胳膊,又將他摁倒在地上。
“說!你是誰?來這裡找活人做什麼?!‘夜叉’是不是你?!”
那高壯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撂倒了,此時還有些懵,他的臉被摁在地上,還嘶了一聲:“嘶.........還挺辣啊小娘子!”
奉天一腳將他的臉踩進土裡。
片刻後,鼻青臉腫的高壯男人被自己腰間帶著的麻繩捆成了粽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倒是很能屈能伸,見自己不敵,開口就是討饒:“哎唷我的姑奶奶,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三位,您大人有大量,把小人當個屁放了吧!”
奉天給了他一腳:“少廢話!‘夜叉’是不是你?!這村裡的活人都是你吃了的?!”
高壯男人哭喪著臉:“姑奶奶!您輕些!是我是我!小人因長得醜惡,才得了個‘夜叉’的諢名,可小人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吃得了一村人喲!”
在奉天的逼問下,這高壯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交待了實情。
他就是“夜叉”沒錯,今年餓得走投無路轄時,他也確實吃了些人。但他指天發誓,自己隻是跟著喝了口湯吃了些肉,並不曾自己動手殺過人。
他還說,他來這周遭尋活人,也是受雇於人,且“夜叉”也不止他一人。
這村子十裡開外,有一處黃風崗,崗上有一家崗頭棧,棧中有一對掌櫃夫婦,往年就是專做黑店賣人肉饅頭的。今年遭了旱,他們更是大張旗鼓的雇了人捆人去店裡做饅頭賣。
這個“夜叉”就是他們雇傭的人手之一。
他遊走在附近幾個村莊裡,專門逮那些逃難都逃不動的人賣給那黑店掌櫃,好賺兩個銀錢買些肉湯吃。
奉天冷聲問道:“你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吃人,竟沒人管麼?!”
“夜叉”道:“我的姑奶奶喲!都這個時候了,誰來管咱們這些草民?這會子官府老爺們都忙著數錢呢!”
若是平日裡,官府還有些震懾力,他們自然不敢這樣大喇喇的行事,可現在光是逃難出去的人就有千千萬,死在路上的多的是。
而官員們又正在忙著撈賑災銀發橫財,這種時候趁機渾水摸魚抓百十來個貧民,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更不會有人多管閒事。
待旱情過去,官府重新清點治下人口時,隻消給那些失蹤的人口報個“逃難而亡”就不會有人再追查下去了。
更何況,那黑店掌櫃的手下有十幾個精壯夥計,據說還與某處山寨的大王有些什麼交情,往日連本地縣太爺都奈何不得他們。
奉天聽完,麵沉如水。
她又從“夜叉”口中逼問出了那崗頭棧黑店的位置,便抬手一個除惡咒了結了他。
“夜叉”轟然倒地,激起陣陣塵土。奉天等人也不埋他,任由他曝屍荒野。
奉天她們走遠後,那條肥碩的黃狗圍著死去的主人嗅聞了兩圈,然後毫不猶豫的露出了一口利齒。
*
黃風崗,是一個位於陳國某邊陲鎮子的兩地交通要道附近的風水寶地。
它雖然離連通兩地的官道有些遠,但也不是特彆遠,因此,總有不認路的人會誤入到黃風崗。
有一對潑皮夫婦便瞧中了黃風崗的絕好位置,略略花了些銀兩打點,便將此地原有的一家客棧掌櫃一家子逼得家破人亡,他們便順勢霸占了這客棧,在此盤踞起來。
他們在本地有一幫子地痞無賴的“生死兄弟”,又合起夥來明偷暗槍無惡不作,再用這些家財打點上下黑白,因此本地百姓即使被欺壓得叫苦不迭,卻沒人敢反抗。
這黃風崗的客棧被他們占據之後,他們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起了黑店,專乾無本萬利的生意。
有行腳的來往客商住店,他們就一碗蒙汗藥放倒了人,先搜刮了身上的銀兩物什,再將人拖進後廚洗刷乾淨,絞出滿滿當當的肉餡兒,做成肉饅頭賣給不知情的新客。
本地的百姓們避之不及,但又不敢明著說什麼,隻敢私下裡悄悄地叮囑了家人,出門時一定要避開那黃風崗上的崗頭棧。
本地百姓的諱莫如深,使得外來的客商無從知曉內情,這崗頭棧上的黑店便開得順風順水,短短幾年間就不知害了多少條性命。
據說連崗頭棧裡養的狗,都是吃著人肉長大的,比尋常惡犬還要可怖得多。
往年天下太平時他們都如此囂張,今年陳國好幾個地方遭了旱,境內亂了起來,更叫那崗頭棧黑店無所顧忌。見逃難途徑黃風崗的人多了,他們就肆無忌憚的“做大了攤子”。
無數無辜路過的災民都在昏迷中被卸上了案板。
他們身上沒什麼銀錢可賺,但剝了皮能製皮帶皮甲,拆了骨能熬一大鍋老湯,餓得精瘦的幾兩肉也能剁成臊子包進饅頭裡。
而如果路過的人是帶著隨從,或是精壯男人們帶刀結伴,一看就是硬茬子不好惹的,黑店便將這些肉湯肉饅頭賣給他們,再小賺一份零錢。
這樣一來二去的,這黑店居然在災荒年間賺得盆滿缽滿。
但很快,災民們在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從黃風崗路過的人也少了起來。
黑店掌櫃夫婦和潑皮夥計們才剛嘗到甜頭,怎麼能放棄這樣的好處?
再加上旱災後,他們自己的存糧也吃光了,需得補充些庫存。他們上上下下十幾二十口人,每天要吃的肉菜可不少。
於是他們就雇了人,在周圍村寨裡到處抓人回去下鍋。
那些沒出去逃荒的,跑不動的災民們,就遭了殃。
“夜叉”並不是指的某一個人,而是那些幸存的百姓,在私下給黑店眾人和他們雇來抓人的打手們取的諢名。
黑店等人知道這諢名後,不僅不忌諱,還哈哈大笑著認下了這“夜叉”之名,很是沾沾自喜。他們覺得自己的名聲威震天下,不可一世得很。
這天,黃風崗,崗頭棧裡。
一個麻子臉的男人手裡拎著一副骨架子,啐了一口:“娘匹的,這肉真是一日比一日少,再這樣下去莫說賺銀子,咱們也要餓死球了!”
一個猴臉男人也唉聲歎氣:“可不是麼!怎的今天還沒人捉的‘獵物’回來?”
有人站在客棧門口朝外頭張望了一下,然後麵色一喜。
“起來起來!彆嚎你娘了!有人朝著咱們這來了!喲~瞧著還是仨嬌滴滴的小娘子咧!來生意了!”
其他人一聽,立刻眼冒精光,燒水的燒水吆喝的吆喝,忙了起來,還有人滿臉淫|笑,說小娘子可不能那麼快下鍋,不能浪費了,先給兄弟們耍一耍再吃也不遲。
頓時其他“夜叉”哄堂大笑,擠眉弄眼的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