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 在女兒去世後,衛國太後曾日日夜夜不得安寢。
她無數次夢到女兒流著血淚喊著“母後”,可卻始終無法走到她的身邊去。
她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倒在血泊中漸漸消散。
衛國太後已經不記得自己從噩夢中驚醒了多少次。
她想去祈求神明救救她的女兒,可衛國的神明爺爺也不許女子祭拜。
絕望的衛國太後隻能像上蒼祈禱, 讓她再去見女兒一麵, 哪怕是能在夢中將傷痕累累的女兒抱起來也好。
可她這樣渺小的願望也沒能實現, 她甚至不能把這願望說出口。
因為她是衛國的太後, 她要母儀天下, 她要撫養幼帝, 她不能在眾人眼前露出半分不得體的樣子。
她再悲痛也不能表現出來, 更不能將自己對女兒的思念表達出來。否則, 朝臣們會指責她, 說她為了“區區一個公主”失了儀態,得罪了越國, 從而為衛國招來禍患。
被送去和親的靜柔公主死在了越國,可衛國朝臣們為了不觸怒越國,自家的公主被折磨致死, 他們也不敢吱聲。
他們連給公主舉行葬禮都不敢,隻草草的埋進了小小的公主陵就了事了。
他們說,這樣是為了避免惹來越國的不喜。因為越國不喜歡靜柔公主, 所以他們也不能對為國捐軀的靜柔公主有半分同情。
頂多在私下裡說一句她以生命換來了母國幾年的和平, “死得其所”罷了。
可明明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靜柔公主的死是越國借題發揮,想打衛國的臉而已。為了不讓自己忘恩負義的嘴臉太過明顯,有些人還要扯些遮羞布來掩飾。
他們說, 都怪靜柔公主自己不夠柔順聽話,不夠有本事伺候好衛王,才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樣的謊話說得多了, 有人就當了真。
越來越多的人指責靜柔公主“不貞不靜”,還趁機指責衛國太後教女無方,害得衛國不能與越國成為“好姻親”。
衛國太後對此心知肚明,可她卻沒法為女兒正名。
她隻能在鋪天蓋地的指責裡夜夜噩夢。
她自身難保,又該如何保護女兒?
在這樣的折磨下,衛國太後年紀輕輕就生了白發。
如今聽梁國小將軍說,她的女兒就在她的身邊,衛國太後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在空中摸索著女兒的殘魂。
她毫不猶豫的相信了梁國小將軍的話。
因為她們有著令人驚歎的能力,也因為衛國太後本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任何人在這種時候給她一絲希望,她都願意信。
可終究是陰陽兩隔,她還是看不見靜柔公主的殘魂。
靜柔公主的殘魂配合著母親徒勞的在空中摸索的雙手,不停的把自己的腦袋往她手下飄。
可她們倆都隻能穿過對方的身體,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一個看得見卻無法觸碰。
梁國的小天女們看得難受,想幫忙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梁國小將軍將目光轉向子衿:“子衿,你有沒有辦法,讓太後和公主再見一麵呢?”
子衿沉默了一會,在自己的儲物鐲裡摸了半晌,摸出來一張師尊給的轉化符。
這個轉化符裡有一絲神力,理論上可以實現一次“虛實轉化”,但子衿也沒用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試試看,”在衛國太後含淚的目光中,子衿壓力有點大,“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先試試看。”
衛國太後幾乎是爬過來,跪在了子衿的腳邊。
子衿抿了抿唇,將這張轉化符貼在靜柔公主的殘魂上,聚出一絲靈力,激活符紙。
虛實轉化-發動成功。
靜柔公主的半截殘魂在符紙的加持下逐漸凝實,顯出了身影。她似乎已經失去了大半神智,周圍的人她仿佛都看不見,隻知道往衛國太後的懷裡紮。
衛國太後猛地睜大雙眼,一把抱住了女兒,失聲痛哭。
“靜柔!!我的女兒!!”衛國太後第一次失態,哭聲淒厲得直戳人心,“是母親沒用,保護不了你!我苦命的女兒啊!”
她哭得肝腸寸斷,可靜柔公主卻像是沒聽到一樣,滿臉眷戀的把腦袋擱在母親肩上,心滿意足的閉上了雙眼。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子衿歎道,“再見母親一麵,是她最後的執念。”
五年的時間,足以將一抹殘魂的神智消磨大半,隻留下最深,最深的執念。
衛國太後抱著女兒的半截殘魂,膝行上前就想給子衿磕頭:“小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女兒!求求你!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子衿扶住她,不讓她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