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年XX月XX日】
【今天是在東海展開工作的第二個月。
工作一如既往進程有些困難。
雖然糧食這個大問題已經解決了, 但諸多疾病的問題依舊沒能得到很好的解決。
醫生、醫療設備、藥品還是欠缺……】
幽暗的房間裡,在一張放了盞煤油燈的桌子上攤著一本有些破舊的日記本。一支掉了些許漆斑的鋼筆被一隻帶著繭子、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刷刷刷得在本子上快速記錄著。
【不過庫裡西亞島最欠缺的應該還是一個氣候穩定的生存環境。頻發的暴雨和沙塵暴交替出現,此外還有喜濕的毒蟲潛伏在各種角落裡, 已經造成了不少傷亡人員, 不知道外出小隊這回能不能帶回醫生……】
記錄寫到這裡,握筆的人停了下來, 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等到筆尖凝出一滴墨滴在紙上暈開一團墨跡, 握筆的人才在‘醫生’這個詞上打了個圈。
叩叩——
“薩博在麼?今天也拜托你了。”
隨著沉悶的敲門聲, 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 薩博頓了頓。
“好。”
回應完後在記錄本上又寫下幾句話,不過這回倒不是工作上的事了。
【距離他們到來已有五天。艾斯還是老樣子, 遵從本能行動, 來這的第二天就隨外出小隊出海。而艾米小姐】
薩博寫到這裡一頓, 當筆尖的墨暈開一片時才補充完整。
【是個奇怪的人。】
打上最後一個句號後,薩博將筆蓋蓋上扣在筆記本的紙頁中間,合上筆記本將其塞進大衣內側的口袋裡, 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的帽子和鬥篷穿戴好才吹滅煤油燈走出房間。
現在是白天。
不過由於庫裡西亞島惡劣的環境, 導致所有建築都放棄了用來采光和通風的窗戶、選擇了比較幽閉的石砌構造。
所以當薩博穿過陰暗的廊道來到外麵時,眼睛因刺眼的光線和迎麵來的沙塵不可控的眯了迷。
當前的天氣是沙塵暴。
不過比他們在偉大航路上的根據地又稍微好點。
薩博拉下防風鏡, 戴上特質的口罩, 走向那個已經穿戴完畢等自己的人。
“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是我麻煩你了。”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薩博也看得出他身邊這位小姐並不是個喜歡太多無所謂謙讓的人,便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什麼,轉而道:“那麼今天艾米小姐想去哪裡?”
“接著昨天的路線吧。”
“好。”
雖然某種意義上人是他邀請來的, 雙方的合作也是在他的擔保下達成的,但認真來講,他對這位小姐了解不多……不,應該說是看不透才更為妥當。
站在隻論合作的角度上,就和他當時與克爾拉還是伊戈解釋的那樣,至少目前為止,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更適合成為合作者的人。
論物資,單與她一人合作就免去了數次借糧的工作。
論誠信,她把一切存疑的點都開誠布公,在合作前就把利弊一次性呈現出來供他們自己選擇。甚至還將部分利益捆綁,免去被反水的可能。
論工作,她不像那些施了恩就把自己當成領導者,拿他們當做自己的手下,對他們的工作指點江山。除了雙方合作的項目外,她從不插手加入。
不過同樣的,正因為如此,才讓人心存疑慮。
至少那些人會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很明顯的放在臉上。
平民想要的是庇護,權利者想要的是權利,地下勢力、海賊、富商……想要的是對等的利益。
雖說她也表明了自己是得利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綜合看下來,她想要的,完全是他們順帶要做的,更甚者反而替他們解決了一直存在的發愁問題。
這樣看來,或許她的想法和所行之事與他們一致?
不,還是不一樣的。
在至少在所行之事方麵是不一樣的。
……
“咳咳咳……謝謝薩博大人……咳咳……”
“舉手之勞而已。”
站在薩博麵前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的老頭,他的聲音嘶啞的厲害,像是破舊的鼓風扇,每說一句話都發出難聽的噪音。
這大概是與這個地方的環境有關,久住卻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人聲音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倒是你老伯,知道這幾天風沙大、毒蟲多就不要出來了。”
薩博說著,替對方被蟲子咬的地方上藥。
剛剛老人謝他,是因為他在陪艾米到處走走的時候恰巧看到了他被毒蟲咬到,幫忙殺死了毒蟲。
“我就是來看看……咳咳咳……西邊的牆漏風了咳咳……再這樣下去風沙隻會越來越大……”
在老人艱難的說話聲中,薩博替其包紮好傷口。
對於老人說的話,他沒給予回答,隻是在處理完傷口後將對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做好這一切後他才回到一直等著自己的艾米身邊,露出歉意的笑。
“抱歉,耽誤了點時間。”
“沒事。”
艾米顯然對這種事情並不在意,隻是抬頭一直看著某處。
薩博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發現對方正看著方才老伯口中的‘西邊的牆’,便開口解釋道:“那是防風用的……”
“莫裡建的?”
對於艾米一秒就猜到答案這一點薩博愣了愣,而後補充道:“嗯,是他前幾天剛推出來的牆壁,隻是沒想到……”
隻是沒想到用了才幾天就裂開了個缺口。
怪不得這兩天的風沙又起來了。
西軍軍隊長莫裡是推推果實能力者。
能推動一切東西達到自己想要的形狀。
這個地方久經風沙的侵擾,一部分是因為這邊地處某個海風口,風本來就很大,又加上這個地方荒蕪沒有多少能抵禦風沙的植被,久而久之就成了個沙塵暴頻發的險地。
他們還以為莫裡在這築起牆能解決這件事,結果……
“莫裡隻能將地麵變成牆,並不能改變它的構成。土地原本就是比較鬆散的黃沙,被推成牆壁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艾米開口道。
薩博點了點頭。
是這個道理。
除非讓莫裡常駐在這裡,趕在牆壁要坍塌的時候就再次推出城牆。
但沒辦法,莫裡是西海的軍隊長,並且早在幾天前就趕回去了。
薩博看著那麵由黃沙築起的牆,颶風正通過一個口子不斷往裡麵灌,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覺的速度擴大。
還得想辦法……
“走吧。”
艾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見人已經先走一步,薩博才抬腳跟上去。
關於所行之事的不同,或許一部分就體現在這個地方。
她的關注點和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樣。
就比如剛剛那個情況。
他與她從東側的根據地逛到西邊這個風口。
這邊隻有兩樣,一樣就是那麵防風牆,另一個就是那位遭到毒蟲攻擊的老伯。
無論會不會救人,大多數人最先會在意的應該是那個受傷的人。
哪怕是第一時間注意力被高牆吸引,最後也會把視線放到正在求救的‘人’身上。
但她沒有。
她隻是在思考高牆的問題。
延伸出來的問題大概是高牆為什麼會存在?築牆的人是誰?不牢固的原因?
似乎無關其他人。
說她冷血麼?
也不能這麼武斷,因為這裡還有一個在看到有人受傷時會立刻趕過去幫忙的人。
所以誰也不知道如果隻有她一人的情況下,她會不會優先考慮人。
畢竟在昨天的暴雨時分的塌方,她也參與了援救。
但以此就說她熱心腸、樂於助人,又不見得。
在緊急援救後她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留下來處理傷患和照顧病人,直接一個人又回到屋子裡看起了書做著自己的事情。
比起主張充當援救者角色的他們革命軍一方,她更像個旁觀者。
不過不是那種間接性加害他人的旁觀者、也不是冷漠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但具體該用什麼修飾詞,薩博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學識也很淺薄,找不到答案。
隻能用——
【她是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