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崔城說道:“那晚我就發現了熨鬥裡的乾坤,已經將梧桐居士的印章取回,就放在書桌的抽屜裡,刻章的錢可以省了。”
兩人隔著高高堆起來的十本書,相視一笑。
因是從事這一行當的,陸善柔在書坊各類話本小說裡逛的最久,最後選了一本作者是“寒江獨釣”的市井公案小說,叫做《諸公案之第九卷》,也就是不專門寫某一個破案官員,把最近大明各地官員破獲的奇案大案彙聚在一起,每一回的主人公都不一樣,所以叫做《諸公案》。
《諸公案》能夠寫到第九卷,可見這本書銷售長久不衰,作者寒江獨釣的筆力不錯。
第九卷一套三本,陸善柔都買下來了,還給魏崔城出了一道題,“《陸公案》和《諸公案》那個好看?”
麵對送分題,魏崔城居然認真思考了片刻才回答!
魏崔城說道:“我覺得都好看,各有千秋,不過《諸公案》我買到第五卷時就不再買了,因為寒江獨釣太喜歡在話本小說裡寫詩填詞了,有一個章回,就一個案子,連開場詩一起,他寫了八首詩,六首詞,我實在接受不了,我是來看查案的,又不是來讀詩的。”
“我就是個大俗人,喜歡看淺顯易懂的白話,不要有太多的景物描寫,外貌也不需要寫詳細,知道麵目特征就行了。一目十行,有四行都是詩,我看著頭都大了,案子寫的再好,也掃興。”
魏崔城就是市井老百姓的普遍品味,要通俗,要讓老百姓覺得花了錢買書值得,裡頭內容都是他們想看的。
陸善柔笑道:“寒江獨釣是個舉人,屢次春闈不中,又不甘心去吏部排隊選官,日子過的有些落魄。他性格孤高,喜歡寫詩詞,但不想去給人當清客幕僚。他屢次想把自己的詩詞結集出版,但是沒有書商願意接一個落第舉人的稿子,賣不出去要虧錢嘛,那個商人願意做賠錢的買賣?”
“所以,他就把詩詞集打散了,瞅著合適的時機塞進話本小說裡,故,《諸公案》的詩詞部分越來越多。”
魏崔城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原來你認識寒江獨釣啊,這個……我剛才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挺傷人的,其實除了詩詞太多,他的《諸公案》沒毛病。”
“嗯。”陸善柔點點頭,“當然認識,我寫公案小說還得過他的指點,要不也不會這麼快的上手。”
魏崔城聽了,頓生警惕,“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陸善柔淡定自若的說道:“他進京趕考時,住在一家客棧,有人偷了隔壁舉子的錢財,見他家貧,還把一件物事塞進他的被窩,想找個冤大頭頂罪。後來告到我父親那裡,我父親一個晚上就把賊和賊贓都找到了,洗清了他的冤屈。”
“後來,他春闈落榜,就到我父親那裡當書吏糊口,專寫卷宗,再後來……我父親沒了,他飯碗丟了,一邊寫《諸公案》話本小說度日,一邊溫書備考,明年又是春闈,希望他能夠進士及第。”
魏崔城覺得這個寒江獨釣的經曆似曾相識,說道:“《陸公案》第十一回,《窮舉人趕考被栽贓,陸青天夜半拿賊臟》難道講的就是寒江獨釣的經曆?”
“是啊。”陸善柔說道:“就是他,當然,話本小說裡隱去真名,除了我父親,用的都是化名。”
“是他啊,書中他是個很年輕的舉子。”魏崔城頓時覺得剛才吃的餛飩都變成一碗醋,不禁問道:“寒江獨釣娶妻了沒有?”
陸善柔說道:“還沒呢,他眼光高,發誓進士及第後娶名門閨秀為妻……”
魏崔城腦子嗡嗡的,之後陸善柔買了什麼都沒留意。腦子裡總會出現一個清秀孤高的青年舉人,俯身指點陸善柔寫話本小說的情景。
他們早就認識,陸青天是寒江獨釣的恩人,陸善柔的話本小說青於藍而勝於藍,《陸公案》超越了《諸公案》。
魏崔城頓時覺得危機四伏!
陸善柔假裝沒有留意魏崔城漸漸沉下去的臉色,這是她的激將計,她不能總能和小白兔一直曖昧下去。
要製造危機感,讓小白兔覺得有除了他之外的競爭者,由此引誘著小白兔一步步主動獻身,心甘情願的被她這個大灰狼吃掉。
魏崔城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到了北頂,陸善柔正要牽著掛著大包小包的坐騎進去的時候,魏崔城鼓起勇氣,叫住了她,“陸宜人留步。”
“這個……”魏崔城從胸膛裡掏出早就捂熱了的手帕,帕子裡包著一對珍珠耳墜,“請收下。”
本來是魏崔城腦子一熱買下來的,買下來後他不知道該在什麼時機送給陸善柔,但是此刻,他覺得再猶豫下去,怕是沒有機會送了。
陸善柔接過手帕,假裝驚訝,“這不是我看中的那對耳墜嗎?你買下來了!無功不受祿,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你拿回去退了吧。”
她已經看見小白兔自己砍柴升火,還主動跳到熱鍋裡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