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善柔點點頭。
魏崔城看著眼前一簇簇酸溜溜的小葡萄,又酸了,“你那時候陷入困境,有溫嬤嬤,寒江獨釣這些好人幫你——發現凶案的周千戶怎麼袖手旁觀?”
陸善柔低垂著眼簾,看不出情緒,說道:“他那時忙著查陸家滅門案,團夥作案,天南地北的抓捕所有凶犯歸案,耗費了好些時間,一度接連好幾個月都不在京城。”
魏崔城說道:“都是滅門案,吳太監滅門案,你隻用了兩天時間。你家的滅門案,周千戶好久才破案,看來他的破案能力遠不如你。”
陸善柔笑道:“我背後有錦衣衛助力,五城兵馬司、六百七十個鋪房任憑調遣,才能這麼快破案的。這麼大的案子,單打獨鬥,得需……得需很長的時間才能查明。”
魏崔城也明白,他就是不服氣嘛!
魏崔城又提到了他方才的問題,“所以你一婚嫁給他,是為了報恩了?”
快說是!說是啊!
陸善柔依然沒有正麵回答,說道:“他是我父親的同僚,以前我叫他……周叔,他說京城是個傷心地,風言風語又多,要帶我離開這裡,去外放當掌刑千戶,遇到了什麼棘手的案子,就交給我,我可以繼續做我喜歡的事情,查案。”
原來是報恩加上投其所好啊!魏崔城心頭醋意沒那麼重了,但還是堵得慌,說道:“你曾經叫他周叔,他年紀一定不小了。”
陸善柔抬頭看著推輪椅的魏崔城,“他娶我的時候,正值而立之年。”
三十歲的掌刑千戶,算是年輕有為了。破了滅門大案,還為了她甘願外放做官,離開京城,幾乎等於放棄了唾手可得平步青雲的仕途,隻為博得紅顏開心。
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周千戶一定很喜歡她,想到這裡,魏崔城又醋了起來。
他不想在葡萄園裡散步,雖然這裡除了他們兩個就沒彆人,但他總覺得葡萄藤裡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就是第一個死鬼老公周千戶的眼睛。
可以推測,當年周千戶為了陸善柔,都追到北頂來了,陪著她去百花山挖葡萄樹,移植在這裡,最終周叔變成周姑爺,降了輩分。
六年過去,繁茂的枝葉已經爬滿了葡萄架,結出了果實。
幸好這時候陸善柔說道:“我覺得有點力氣了,想站起來走兩步,總是這樣坐著,好悶人。”
魏崔城停下輪椅,扶著陸善柔站起來。
“多謝。”陸善柔扶著葡萄架,一步步慢慢走,魏崔城的雙手始終和她的身體保持著一拳的距離,擔心她摔倒。
果然,走了十幾步,陸善柔雙腿一軟,倒在了魏崔城懷中。
感覺懷中人香香軟軟的,魏崔城心中小鹿亂撞,方才的小醋意、小委屈都消失了,心想那又怎樣呢?死都死了,隻有活人才能抱著她,陪著她。
魏崔城把陸善柔扶到輪椅上坐著,“你還是太心急,比起昨天手腳都不能動彈,今天恢複很快了,慢慢來。”
魏崔城推著輪椅繼續走,抬頭看了看葡萄架上並不存在的“眼睛”,繁密的葡萄葉阻攔著陽光,清風徐徐,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聽我說謝謝你呀,周千戶。沒有你的付出,我哪能遇到陸善柔。
輪椅聲從急促的“吱吱吱吱”變回了舒緩的“吱呀吱呀”,陸善柔放下心來,敞開心扉也好,故意摔跤投懷送抱也罷,為的是繼續拉近和魏白兔的距離,提前把隱患掃清。
吃掉小白兔並不難,難的是要過牟斌這一關,牟斌肯定會查她的底細,到時候,要確保魏崔城選擇相信她。
與此同時,山東,臨清港。
臨清是大明四大鈔關之一,南來北往的船隻都要在這裡停靠、根據貨物的種類和估價交稅,在通關文書上蓋印,才能放行。
脫裡等韃靼奸細們偽裝成南下購買香料的商人,他們乘坐的大客船在港口停留了半天,還沒等到抄關的人來查船。
脫裡去找船老大,“咱們船上沒有貨,都是人,不用交稅,我給你點銀子,你交給抄關的人,通融通融,要他們早點給通關文書,提前把咱們的放了。”
順水的人情,船老大拿著銀子去賄賂抄關,誰知剛剛放下上岸的跳板,抄關的人就過來了。
抄關的小吏說道:“停停停!乾什麼呢?我們抄關還沒上去檢驗,你們就敢隨便下來?懂不懂規矩?”
船老大退回甲板,嘿嘿賠笑,“我們是客船,運人的,沒有大宗貨物,您行個方便……”
小吏說道:“最近抄關嚴查夾帶,夾帶貨物者罰三倍稅金。除了官船直接放行,所有的船都要嚴查,上去搜!”
大概一十來個小卒上了船,脫裡有些慌張,強作鎮定的把銀子塞到小吏懷中,“求您行個方便……”
塞銀子的時候,脫裡的手碰到一股冰涼,不對!這個小吏的衣服下麵怎麼是硬實的盔甲?
這時更多的小卒搬來了一張張長梯,搭在了大客船的甲板上,如蟻群般湧過來!
脫裡意識到這是個陷阱,頓時大呼道:“快走!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