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旺跪趴在地上說道:“草民女兒小時候出過痘,右肋處有痘疤,後來有一回草民喝了酒,拿著火鉗打她,把她的脊背燙傷了一塊皮肉,人會長變,燙傷和痘疤不會消失。”
弘治帝說道:“傳玉女。”
宮婢玉女帶到,有宮廷女醫當場驗身,說道:“回稟皇上,玉女右肋和脊背皮膚完整,並沒有痘疤和燙傷的痕跡。”
弘治帝問玉女:“你托付劉太監送給鄭旺東西嗎?”
玉女回道:“從未有過,奴婢從未聽過鄭旺這個名字。”
又宣了太監劉山當麵對質。
劉山瑟瑟發抖,“都是奴婢財迷心竅,扯了個謊,哄騙鄭旺,要他製造謠言,借著他的手收禮物,然後從中抽取一半,謊稱在要在宮裡打點人情之用。”
原來是一場為了錢財編出來的謠言,然後被敵國奸細利用,把謠言傳得滿天飛,連仁和長公主府都摻和進來了,差點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真相大白。
弘治帝朱筆禦批,做出判決,他的判決無需送到刑部複核,可以立刻執行。
太監劉山判了淩遲。
其餘幾個主要從犯判了斬立決。
至於鄭旺,弘治帝的朱筆先寫了一個“斬”字,然後停下來了,問一旁的陶朱:“你覺得該怎麼判鄭旺?”
陶朱看著鮮紅的“斬”字,心想您都寫了,還問我乾什麼?
陶朱說道:“斬。”當然是斬!
弘治帝一笑,往“斬”字後麵加了“監候”二字,成了“斬監候”,簡單的說,就是死刑緩期執行。
陶朱一懵,“為……為什麼?”
論理,鄭旺是主犯啊!為何從犯砍頭的砍頭,淩遲的淩遲,主犯反而斬監候?
弘治帝說道:“鄭旺妖言案,說到底,是因你的出生而起。也需要你最後終結這件事,否則,天下人會以為朕心虛,在殺人滅口,將來在你這裡,始終是個疙瘩。朕擔心你與你母後為這件事不愉快啊。”
弘治帝一心一意愛著妻子和兒子,他們兩個都是他的唯一。
留著鄭旺先不殺,等陶朱將來登基了,他親自命令執行鄭旺的死刑,以堵天下悠悠眾口。
陶朱連忙說道:“兒臣早就想明白了,都是世人的貪欲,還有敵國奸細作祟,怎麼會與母後離心,那就是兒臣大不孝了。”
弘治帝說道:“朕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一點就通,看得透這個案子包藏的禍心。隻是此案鬨得全國沸騰,我若現在就將鄭旺處死,怕是有更加不堪的謠言出來,此事在朕這裡到此為止了,將來交給你徹底解決,你要為朕分憂啊。”
陶朱說道:“是,父皇。”
秋風乍起時,京城西四牌樓搭起高台。
這是京城的傳統“娛樂”項目,圍觀行刑。
每當這時,西四牌樓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
京城幾乎所有的死刑都在西四牌樓執行,場麵隆重,為的是教化百姓,莫要作奸犯科,否則斷頭台上的就是你。
按照規矩,淩遲台在西麵,斷頭台在東麵。
西麵的太監劉山淩遲,割了三千六百刀還喘著氣,最後砍掉頭顱。
其餘從犯都在東麵高台被砍頭,一個個腦袋咕嚕滾地。
最後,所有人的頭顱都被懸掛在西四牌樓一根高高的立柱上,曝曬三日示眾。
頭顱由宛平縣帶走,扔到亂葬崗。
屍身則由大興縣帶走,埋在不知何處。
屍首分離,不得全屍。就是親人也不得去收屍。
行刑那天,萬人空巷,都去西四牌樓看熱鬨去了,陸善柔的身體也徹底康複了,溫嬤嬤趕著兩頭大叫驢拉的車,將她從北頂送回澄清坊乾魚胡同。
一個月沒回家了,陸善柔很期待,北頂雖然好,但還是在家裡舒服啊。
溫嬤嬤問:“今天恰好行刑,要不要去西四牌樓看看?”
“去啊。”陸善柔身體好了,精神也好了,最近又和魏崔城搞曖昧,簡直容光煥發,說道:“我最喜歡看到惡有惡報。”
西四牌樓擠得水泄不通,但是陸善柔有法子,在這附近有一家叫做雲想樓的成衣鋪,坐在鋪子的二樓,行刑台一覽無餘。
雲想樓的老板織娘是陸善柔的熟人,很快連茶水、果盤、花生瓜子都安排上了。
一個時辰後,行刑完畢,劊子手把地上的頭顱撿起來,一個個懸掛到了高高的立柱上,要示眾三日。
陸善柔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她伸出手指,數了數立柱上掛著的腦袋們,“一,二,三,四,五,六。今天砍了五個人啊,怎麼有六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