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舉。
牟斌還要再說,魏崔城快步走到門外的上馬石前,說道:“到了。”
魏崔城一邊說,一邊半扶半拽的把牟斌弄到了馬背上,拍了拍馬屁股,大聲說道:“駕!”
駿馬跑起來了,巷子口遠遠傳來牟斌“記得回家吃飯”的叫聲。
把乾爹送走之後,魏崔城回屋,要與陸善柔一起修書,誰知陸善柔已經換了一件圓領袍,外罩一件夾著薄棉的半臂,頭戴一頂黑紗幅巾,肩上還掛著一個燒香的包,做好外出的準備。
這種單肩的大包是幾乎每個寺廟道觀都必有的、專門賣給香客的物品,方便香客們背香火蠟燭供品等等(注:類似現在寺廟的文創產品)。
陸善柔拿著的當然是北頂的燒香包,香包左下角繡著一個泰山娃娃。
“你這是……”魏崔城一怔。
陸善柔說道:“去鬥毆現場看看吧。”
魏崔城問:“你現在就要去查啊?”
陸善柔說道:“為了買回這個宅子,花了不少錢。第四卷的稿子修起來遙遙無期,稿酬就更遠了,等明年把房子都收回來,要按照以前的樣子翻修一新,有時候比重建還花錢呢,去看看吧。”
賺錢嘛,不寒磣,查案順便發一筆小財。
這就著急收房了?要不,把我一起收了吧。
方才牟斌打岔,魏崔城一肚子表白的話沒說出來,現在又沒那個氣氛說了。
不要急,這不還有半年嘛,總有機會的。
魏崔城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陸善柔沒有拒絕,說道:“你加一件衣服,初秋夜裡冷。”
有一種冷,是心上人說你冷。魏崔城心裡暖暖的,雖然他陷入熱戀火氣旺,並不覺得冷,也在袍子外頭罩了一件半臂,和陸善柔穿的一樣,兩人騎著馬,往前天兩家火拚的街巷奔去。
火拚的地點在北城積水潭岸邊的一條街市上,叫做褲帶街,這條街幾乎都是做吃食買賣的,尤其是夏天,積水潭的河鮮上市,魚蝦菱角蓮蓬脆藕等等,極其鮮美,又不貴,剛剛從積水潭打撈上來,很是新鮮。
這條街本來沒有名字的,因美食太多了,食客們吃撐了要鬆一鬆褲腰帶,所以叫做褲帶街。
積水潭在元朝的時候是大運河的漕運碼頭,每天千帆爭渡,大明永樂皇帝將都城從南京遷到北京之後,將積水潭一分二,包進了皇城,成了內城湖泊。
漕運碼頭沒有了,河水斷流,邊緣的河床湖床成了最肥沃的良田,也是京城裡罕見的大片稻田區域,稻香陣陣,簡直是北京城的江南水鄉。
因為其稀有,這裡的田地就成了香餑餑,皇家劃走了大部分田地,成為一座座皇莊,交給太監們打理,由官奴耕種,專門供給紫禁城。
就像一個美味的包子,皇家啃了一大口,剩下的一小口就更加稀少了,成為京城權貴們爭奪之地。
有的附庸風雅,保留稻田,搭建幾座草房瓦房,借著一片田園風光,呼朋喚友的開文會、雅集等等。
有的直接推平稻田,打基地修建房子,造庭院。因這裡有積水潭,引活水入庭院極其便利,方便建造江南風格的園子。
壽寧侯和長寧伯同時看中了積水潭一片田地,都誌在必得,兩個一個是現在國舅爺,一個是曾經的國舅爺,互不相讓,手下也互相看不順眼,喝了點酒,就在積水潭岸邊的褲帶街上打起來了。
入夜,此時即將宵禁,街上的飯館酒肆都關門打烊了,兩匹駿馬在褲帶街上並轡而行,正是魏崔城和陸善柔。
八月初十,月光皎潔,溫柔的瀉在兩人身上。
褲帶街原本是人們私搭亂建的一條美食街,歪歪扭扭的,不像京城其他街坊那樣因朝廷規劃的橫平豎直。
街邊房屋低矮,有的甚至就隻是個草棚子,連門都沒有,隻在夏天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做生意。
街道也十分狹窄,頂多能容二輛馬車同時通過,最狹窄的彎道處,陸善柔和魏崔城兩匹馬同時通過都有些擁擠。
魏崔城沿著街道走了一遍,說道:“就這條爛街,一百多個人聚眾打群架,周圍還都是酒樓食肆,輕易可以得到各種刀具,不出事就怪了。以我愚見,怕是出事的不僅僅是虎哥一人,其中因懼怕壽寧侯與長寧伯兩家權勢而隱瞞不報者有之。”
陸善柔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像虎父這樣為了給兒子伸冤,不惜做出砍掉親子頭顱的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都息事寧人了。”
一條街走完,陸善柔調轉馬頭,往回走,說道:“發現虎哥倒地的地方,是一個叫做西施冰碗的糖水鋪子,我們回去瞧瞧。”
因冰碗的主要食材新鮮蓮子和菱角隻有夏天才有,這個鋪子也隻做夏天生意,一般過了中秋就關門了。
西施冰碗是個簡陋的磚瓦房,外牆和內牆簡單的粉刷過了,看起來很乾淨,沒有掛招牌,隻是用朱筆在外牆寫了“西施冰碗”四個字。
方才兩人路過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現在返回去,卻看見了一個人一手牽著馬,一手打著牛角燈,站在店鋪門口細看。
“什麼人?”魏崔城拍馬上前,在陸善柔護在身後,右手按在了刀柄上,隨時出手。
燈籠照亮了這個人的臉,是個俊秀的文士,穿著道袍,頭戴四方平定巾。
陸善柔下了馬,快步走過去,“寒江獨釣?果然是你!”
俏書生一愣,隨後笑道:“怎麼是你啊,梧桐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