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女人,脾氣有相似之處,都有些暴躁,文虛仙姑說道:“難道你就任憑老太太含冤而死?你不用擔心,即使遺囑上有我的名字,無論是通的股份還是其他錢財,我全都不要,全部給你,這下你沒有後顧之憂了吧?”
趙四錢氣笑了,“你以為我是為了錢考慮遮掩此事?你口口聲聲說看破紅塵,我看你才是最俗氣的一個俗人!”
文虛仙姑說道:“隨便你怎麼說,我現在隻要真相!你不信我的話是吧?好,我這就立下字據。”
文虛仙姑坐在書桌前,刷刷幾筆,就將尚未找到的遺囑繼承全部轉給了唯一的姑姑趙四錢。
簽字畫押後,文虛仙姑將字據遞給趙四錢,“給你!你現在總該答應陸善柔去查了吧!”
趙四錢接過字據看了看,然後……她把字據放在長明燈上給點燃了!
“你乾什麼!”文虛仙姑難以置信。
趙四錢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我是為了保護母親畢生的心血。”
文虛仙姑說道:“虛偽!你還想要更多是嗎?”
“你們彆吵了!”陸善柔低聲吼道,她把房門關上,低聲道:“琥珀不是上吊殉主,她是被人謀殺的!”
“你怎麼知道?”文虛仙姑和趙四錢齊齊問道。
“我——”陸善柔先編了一個謊言:“半夜我做了個夢,夢到趙老太太就在隔壁的臥房裡坐著。”
“就在文虛仙姑的位置上。”陸善柔指著師姐,師姐趕緊站起來,把座位空出來了,問:“然後呢?”
陸善柔說道:“趙老太太說著話,但是我一句都聽不見,我就說,您大點聲,我聽不見!說著說著,我就說醒了。”
陸善柔接著編,“醒來之後,我覺得這個夢很真實,難道趙老太太給我托夢了?我就悄悄起床,穿了鞋,來到這個房間,椅子上沒有人,也沒有鬼,我在書桌上也沒其他的發現,想著日有所思,或許隻是一個夢,就起身回去。”
“可是剛剛起來,就聽見門口有腳步聲,我覺得更半夜被人看見在老太太臥房裡不太好,我畢竟是個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順勢躲到了衣櫃裡頭……”
接下來,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了。
隻是堵住耳朵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偷情就成了謀殺!
陸善柔走到拔步床前,坐在床中間,躺平,然後用腳後跟踢著床板,“現在想想,我聽到的咚咚聲,其實不是……嗯……那種聲音,應該是琥珀掙紮時的踢踏之聲。”
趙四錢和文虛仙姑姑侄兩人先是驚訝,而後趙四錢說道:“我熟讀寒江獨釣的《諸公案》,上吊和被人勒死是不一樣的,自縊會舌頭伸出,會流口水,大小便失禁。”
“但是被人勒死不會這樣。若是被人勒死,舌頭不會伸出來出來,也不會抵著牙齒,脖子上有手印掐痕,頸後八字不交合在發際線,屍身身體上也會有掙紮搏鬥的痕跡。而琥珀的死狀明顯是自縊,大小便的臭氣現在還陰魂不散。”
就像魏崔城是《陸公案》的忠實讀者一樣,趙四錢是寒江獨釣《諸公案》的忠實讀者。
《陸公案》和《諸公案》這兩套書都寫過自縊上吊和被人勒死,然後掛在繩子上假裝自縊的區彆。
趙四錢有多麼忠實?她連《諸公案》裡塞進去巨多的詩詞歌賦都讀的混瓜爛熟,用在行酒令等交際場合說出來。
趙四錢看書比魏崔城還仔細,魏崔城連景物描寫都跳過去不看,就彆提詩詞了,更是連個眼神不會給!
陸善柔說道:“凶手是用麻繩把琥珀勒暈了,然後掛到房梁上去吊死的,所以看起來像是自縊。凶手用這個法子作弊,首先他肯定也知道自縊和勒死的區彆,是個很聰明的人。恐怕他看過的公案類話本小說不比你少。”
“其二他應該是個高大健壯的人,可以輕易製服琥珀這種身形嬌小的女性,把她掛在房梁的麻繩上。可惜我當時在衣櫃裡,什麼都看不見。”
趙四錢聞言,狐疑的走進衣櫃,關上櫃門,果然一絲光都不透,什麼都看不見!
趙四錢從衣櫃裡走出來,“如果是這樣,去驗一驗琥珀是不是處女便知。琥珀珊瑚她們四個丫鬟,都是不到十歲就進了趙家樓,期間我母親從未將她們許嫁給任何人。如果琥珀不是處女,那麼就坐實了她與男人私通,這個男人就很有嫌疑了,琥珀是專門管著我母親一日餐的大丫鬟。”
文虛仙姑聽了,更覺得這對男女有嫌疑,“這些都是入口之物,如果是琥珀在飯食裡頭加了鉛汞等金石毒物,姑姑防不勝防啊!”
姑侄兩人在一起說話,文虛仙姑是頭一次稱呼趙四錢“姑姑”
畢竟血濃於水,趙四錢聞言,對文虛仙姑態度也有所緩和,說道:“商場之上的刀光劍影,我見的多了。若有外人以母親之死來挑撥我們趙家人內訌,公然自己人懷疑自己人,必定會影響通商號的穩定。”
“你應該還記得,當年通那次鏢銀失蹤案引發的惡果,通錢莊的客人們恐慌不已,紛紛拿著銀票排隊擠兌現銀,通錢莊差點就倒閉了。所以,即便要查,必須慎之又慎,不能有半點差池。”
當年鏢銀失竊案,是陸青天破的,趙家人和陸家人開始有了往來。
文虛仙姑低頭說道:“對不起姑姑,是我考慮不周,衝動了。要查得關起門來悄悄的查。”
“瞧瞧,我找到了什麼。”陸善柔從床上摸索出半片斷裂的指甲,“拿去和琥珀的指甲對一對,應該是琥珀在床上掙紮時撓斷的,嗯,裡頭有一點點紅色……”
陸善柔從單肩燒香包裡拿出來一炳西洋的放大鏡,在燈下細看,“是血跡,看來我們要找的偷情男子,身上的某個部位被指甲撓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