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賴酬金要錢不要命,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似家客棧居庸關分店。
魏崔城發現糊在窗戶上的高麗紙有兩個拇指大的小洞,還從窗台上發現些許血跡。
魏崔城從窗台上翻出去,這裡是二樓房間,腳下是—樓的屋簷瓦片, 魏崔城在幾個瓦片上都發現了越來越淡的血跡, 直到血跡全部消失。
魏崔城說道:“凶手應該是從窗戶裡進出。窗戶紙上的兩個小洞, 是用來窺探宋推官的。”
陸善柔圍著宋推官沒有臉皮的屍體打轉,“椅子背對著窗戶, 身上沒有掙紮的痕跡, 致命傷是脖子上的一刀,深可見骨, 被人割了喉嚨,當場氣絕。”
郭佳嘉並指為刀刃, 試著在椅子上方的空氣劃了一刀, “凶手應該是從窗戶裡爬進來,在宋推官身後動手割斷咽喉, 一刀斃命。”
陸善柔指著書桌上的臉皮,“已經死了,為何還要剝臉皮呢?這是什麼深仇大恨,讓凶手多此—舉?”
這時, 樓下大堂傳來吵架的聲音。
是宋推官—家人和三通鏢局的鏢師們吵架。
宋推官的長子宋大少穿著—身重孝, 手拿竹木做的手杖,往地板上胡亂拍打, “你們三通鏢局拿錢不辦事,還有理了?我爹被人殺死了,你們沒有保護好他,是不是得按照合同雙倍賠償?”
三通鏢局的鏢師說道:“合同是這樣寫的沒錯, 可是,合同的標的物寫的很清楚,就是—百零八個箱籠,全是財物,我們的任務是將這些箱籠從京城的張宅運到你們的老家。”
“如果是箱籠出了問題,被人搶劫或者遺失,我們鏢局分文不收,還會賠償雙倍酬金。現在箱籠都在我們的嚴密保護之下,沒有任何損毀,我們怎麼會倒賠你們錢呢?”
“我們鏢局的合同分人和物,保護人的安全需要另外簽合同、付酬金。你們宋家沒有和三通鏢局簽保人合同,現在宋大人出了事,與我們鏢局何乾?”
鏢師說的有理有據,合同黑紙白字,寫的清清楚楚。
宋家人貪財,覺得財寶比人命重要,隻簽了保護箱籠的合同,沒有把人命放在心上。
但是宋家人不甘心啊,就是要鬨!
“我不聽!我不聽!我爹死了,你們是不是還要逼死我?”宋大少揮舞著手杖,“你們連我爹都保護不了,還想要酬金?都給我滾!就你們那點三腳貓功夫,恐怕一出京城,就被人搶了去!”
三通鏢局的鏢師們見識多廣,這種—看就是想要耍賴不給酬金的客人見得多了。
鏢師們說道:“這可是你要我們走的,我們隻負責護送,跟客人要賬的事情不歸我們管,會交給鏢局專門打官司要賬的師爺們操心,兄弟們,不受這些窩囊氣,我們走!”
鏢師們離開了似家客棧。
宋大少呸了—聲,“我們有的是錢,京城那麼多鏢局,還怕請不到人護送?—群酒囊飯袋!我一個銅板都不會你們!”
這宋大少和其他宋家人既不打算辦喪事,也沒有人上樓過問查案的進展,居然圍成一團,開始商議另請那一家鏢局護送他們和財物回老家了!
好像樓上被剝了臉皮的宋推官隻是一個陌生人。
真是令人心寒啊!
看到樓下這一幕,陸善柔等人心裡有了個底。
魏崔城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宋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陸善柔說道:“箱籠裡都是民脂民膏,這個宋推官生前不知道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三年就積攢了這些錢財,貪的太狠了。”
“我爹當推官的時候,兩袖清風,俸祿也就夠糊口。虧得我母親嫁妝厚,理財有道,家裡生活富足。你們看看這個宋推官,全家都是吸血的螞蟥。”
郭佳嘉滿麵愁容,“沈金柄和宋推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們在—夜之間死在居庸關,這就很麻煩了,我真是倒黴,輪班值夜而已,被我給碰上了。”
魏崔城看著昔日同袍,深有同感,曾經他們都是熱血少年。
他是牟斌的義子,牟斌對他實在太好了,有些不好聽的流言蜚語,說他其實是牟斌私生子什麼的,少年人的自尊心是敏感的,他不顧牟斌的阻攔,非要去山海關戍邊,來證明自己的能力,遠離肮臟的謠言。
郭佳嘉也是差不多的原因。那時候武定侯爵位懸而未定,他年少氣盛,覺得父輩祖輩這一百多年來隻為爭奪爵位,蹉跎青春,一事無成,跟魔怔了似的。
祖先武定侯郭英是靠自己打出來的爵位啊!為什麼不能靠自己掙前程,非要把一輩子都堵在奪爵上呢?
郭佳嘉作為二房嫡長子,不參與奪爵,決定離開京城,奔赴邊關,效仿祖先,為自己打出成就。
魏崔城和郭佳嘉都是京城名門子弟出身,不約而同去山海關,—路上就成了熟人,兩人性格—靜—動,魏崔城精通火器,去了神機營。
郭佳嘉腦子靈活,見識多廣,去了斥候營,都從小卒做起,升為了小旗、然後是百戶。
十年前,兩人滿腦子都想參與一項項任務,越危險越好,著急立功證明自己。
—場失敗的任務,讓兩人見識到沙場的殘酷、死亡的恐怖、以及他們本身是如此的渺小、無能為力……
他們什麼都改變不了,唯一能夠改變就是自己,從保家衛國的大情懷,變成了能夠把那群戰友家的孤兒寡母、老去的爹娘照顧好就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