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善柔說道:“你父親當年乘火打劫,低價買了我家的後花園。我很討厭他,但不至於想弄死他。”
“但是,你父親曾經做過比這件事惡劣一千倍、一萬倍的惡事。就是千刀萬剮也不過,你父親被扭斷脖子,瞬間門死亡,並沒有受罪,這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
“他死有餘辜,這個案子我不會追究下去。”
沈大少不甘心,但又不得不甘心,歎道:“父親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機關算儘,忙忙碌碌,為虎作倀,斂財升官,終究不過一場空。
這個案子沒有結案,但是在陸善柔心裡,已經結案了,她繼續寫第四卷《陸公案》。
受到何鼎冤死一案的影響,她寫下了一個複仇的故事。
京城通州口岸,有一個買酒的商戶,他家以各種藥酒聞名,各種猛獸的骨頭、鞭、還有蠍子毒蛇什麼的,都拿來泡酒。
店裡有個夥計,很是勤快,娶了個漂亮的老婆。
有一天,夥計打開一個泡著毒蛇的藥酒壇子,給客人試酒。
誰知,泡在酒缸裡的毒蛇居然沒有死!一口咬住夥計的虎口不放,夥計被毒死了。
丈夫死了,小寡婦哭哭啼啼,頂梁柱倒下來,以後的日子該怎麼活?
藥酒店的老板很是慷慨,出錢辦了夥計的葬禮,對小寡婦很好,把自家的空房子給她住,每個月還送米送油,十分照顧。
三年之後,小寡婦除了服,老板去求婚,說你死了丈夫,我死了老婆,咱們以後一起過吧。
小寡婦就嫁給了老板當續弦,成了老板娘,兩人的日子過的和和美美,還生了一個兒子。
子承父業,老板教兒子如何泡蛇酒,說:“你千萬要記得把烈酒注滿酒壇,不要留任何空擋,即使隻有手指那麼一點的地方,蛇也能存活好久,到時候你一打開蓋子,毒蛇就會跳出來咬你。”
兒子問道:“爹,你以前有忘記把酒壇子注滿的時候嗎?”
老板笑道:“這種錯誤,蠢貨才會犯。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乾這個的,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除非我是故意的。”
說者有心,聽者無意,兒子畢竟隻有八歲,還不懂事,也不曉得母親以前是有過丈夫的,他把此事當成笑話講給了母親聽。
老板娘聽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隻是,她還需證實此事。
老板娘做了一桌子好菜,還頻頻勸酒,把老板灌醉了。
酒後吐真言。
老板娘說道:“你我成婚十年,還生了兒子,我生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咱們夫妻之間門,有什麼不好說開的?我的那個死鬼丈夫,是不是你故意沒有把烈酒注滿,放毒蛇咬死他?”
“是啊。”老板說道:“那種下賤之人,如何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我見不得巧婦總伴拙夫眠,就用了一點小手段,把他除掉了。”
老板娘將一筐子毒蛇全部在房裡放生,然後關閉了房門。
裡頭除了喝醉的老板,還有熟睡的兒子,都被毒蛇咬死了。
老板娘寫下了前因後果,放在櫃台上,還在房門貼上“小心毒蛇”的封條,然後拿著一把刀,走到了前夫小夥計墳前,自儘而亡。
這個故事並沒有什麼精彩曲折的破案過程,但是結局慘烈,發人深省。
吃晚飯的時候,這個短小精悍的章回《大老板巧取又豪奪,小寡婦開箱放毒蛇》已經在眾人手裡輪了一圈。
溫嬤嬤不識字,鳳姐就講給她聽。
溫嬤嬤說道:“這個案子我還記得!為了不誤傷周圍百姓,陸青天召集了半個京城的捕蛇人去房間門抓蛇,誰捉到就是誰的。”
魏崔城看了又看,手不釋卷,還說起了讀後感,“你這個故事和一則唐朝的傳奇有異曲同工之妙啊,說有個獵戶,看一個美女在河邊洗澡,洗完澡後,披上一張虎皮,變成了老虎跑了……”
獵戶愛上了虎女,就乘著美女洗澡時,把虎皮偷了,扔進了枯井。
虎女上岸,再也變不成老虎,嫁給了獵戶,生了兒子。
獵戶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就在某天告訴了虎女,“你的虎皮就被我藏在枯井裡,我太愛你了,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虎女笑道:“真的嗎?我不信。”
獵戶就跳下枯井,取了虎皮,虎女先是大笑,然後大哭,披上了虎皮,變成老虎,咬死了獵戶和兒子,將他們都吞吃在肚子裡,回歸了山林。
陸善柔聽了,讚道:“這個故事妙啊,他們一家三口的確永遠都在一起。”
魏崔城說道:“你這個小寡婦複仇的故事和唐朝傳奇虎女的故事都在說明一個道理,愛情容不下欺騙。如果婚姻起源於欺騙和謊言,那麼通常不會有好下場。”
溫嬤嬤和鳳姐都點頭稱是,唯有陸善柔臉上是笑的,眼睛沒有笑:我和魏崔城的婚姻,就是源自我的算計啊!
我欺騙了他,他才是虎女。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會不會也吃了我?
哎呀,我真是……非要寫這個故事,這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