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善柔說道:“十四年過去了,物是人非,還不知道原告被告還在不在馬廠胡同生活,不好打聽。”
李捕頭說道:“我晚上跟韓先生出去,馬廠胡同和我們積水潭都是北城,那一帶的捕房我都熟,經常一起喝酒,打聽起來方便。”
寒江獨釣和李捕頭夜訪馬廠胡同。
李捕頭先帶著寒江獨釣“拜碼頭”,找了馬廠胡同的捕房。
捕房有捕頭輪流值夜,李捕頭懂規矩,是帶著酒肉來的。
馬廠胡同的捕頭喜笑顏開,收了禮,“李是大姓,馬廠胡同有好十幾戶姓李的人家,這個叫李淵的如果還活著,也有二十八歲了,我帶著你們一戶戶的問。”
寒江獨釣說道:“這大晚上的,有勞捕頭。”
捕頭忙道:“您是刑部大官,我是賤民衙役,折殺我了。”
此時已經宵禁了,有當地捕頭帶路敲門,住戶才敢開門應答。
問到第七個李姓人家,終於找到了。
這是原告李淵狀紙上的被告,嫡出兄長李種。
被告李種已經五十多歲了,他看著十四年前的狀紙,很是驚訝,說道:
“我確實有個庶出的弟弟,叫做李淵,但是李淵十歲的時候就夭折了,根本沒活到十四歲。”
“至於我和庶出弟弟爭奪遺產,更是無稽之談,我父親現在還活著呢,七十多歲了,去年還納了一個小妾,老爺子身體比我還好,何來遺產之說?”
為了證明清白,李種還帶著寒江獨釣、李捕頭等人去了正房找親爹。
不到房門口,就聽見男哭女嚎之聲。
李種大聲喊道:“爹!捕房來人,有話問您!”
聲音暫歇,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出頭的青年女子扶著一個白頭翁走出房門。
一枝梨花壓海棠。
寒江獨釣問白頭翁,“李淵是你兒子吧。”
白頭翁目光渾濁:“李淵……是誰?”
李種提醒道:“父親第五個小妾嬌杏生的兒子。”
白頭翁依然迷惑:“啊?”
李種說道:“大眼睛大胸大屁股,叫的聲音也特彆大的那個小妾!”
白頭翁恍然大悟,“哦,你們說的是淵兒啊,他早就死了。”
回到客堂,寒江獨釣問李種,“馬廠胡同再沒有其他人叫做李淵的了?”
“沒有。”李種說道:“我們家祖上是瓦匠,從永樂朝就遷居馬廠胡同,住了好幾代人,街坊鄰居的都認識,叫李淵的隻有我那個庶弟。”
雖如此,寒江獨釣還是馬廠胡同剩餘的李姓人家都問了一遍,答案都是一樣的。
回到乾魚胡同,已經到了下半夜,寒江獨釣一點都不困,百思不得其解。
李捕頭說道:“要麼是李淵的魂魄來告狀,要麼就是有人報假案,難怪沒有後續。”
“不。”寒江獨釣說道:“即使是假案,我作為刑名師爺,收到狀紙之後編號,不會把編號寫錯。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調換了狀紙,偽造一個似是而非的案件,把以前狀紙的內容換了,再抄上原來狀紙編號。”
“但是,調換狀紙的人沒有想到,我的編號規律不僅僅是時間順序,關於人的糾紛和人命案是陽號,財產糾紛是陰號,因此露出了破綻。”
李捕頭問道:“那麼,這個編號原來的卷宗內容是什麼?”
“肯定不是人命案。”寒江獨釣說道:“人命大於天,所有的人命案我都有印象,現在也忘不了。”
“那年十二月,我收到人命案狀紙,最轟動的案件是丈夫虐死媳婦,當婆婆的來頂罪案、有十七個乞丐在寒冬裡凍餓之死案、有倒鈔胡同搶劫致死案、有演樂胡同風塵女子被害案、有虎房橋賭坊打群架四人死亡案,有什刹海冰屍案,最後一個人命案就是嚴夫人來告嚴大人押解出京死亡案。”
“這些十二月的人命案,第一個丈夫虐死妻子案,陸青天三天就破案了。最後一個案子管轄權應該歸都察院。十七個凍餓死的乞丐都是陸青天自掏腰包安葬,其他三個案子,除了演樂胡同風塵女子被害案沒有破,成為懸案之外,其他兩個案子都被後來的推官破了。”
說起人命案,寒江獨釣如數家珍,事情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寒江獨釣說道:“所以,這個被調換的案子是人的糾紛,而且看起來是個很不起眼的小案子。要不然,我也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次日,徹夜未眠的寒江獨釣將他昨晚的調查結果和疑問都告訴了陸善柔。
陸善柔回憶了很久,“我也不記得了,應該就是不起眼的小案子。不過,這個偽造的財產糾紛案件也並非完全沒有用處。寫假案頂替案件的這個人,從那裡知道李淵這個名字,而且曉得他住在馬廠胡同,還是個庶子呢?至少,這個人認識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