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破了,但是豬怎麼辦?
二十六,燉豬肉。
我記起來了!
那天父親請了一個殺豬匠,來衙門現場殺豬、把豬肉分給了前來打豬的老人們,感謝他們幫忙破案。
陸善柔仿佛回到了冰天雪地的殺豬現場。
她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但從未見過殺豬的場麵,很是好奇,就在衙門裡圍觀殺豬。
年關難過,到了年底,各種糾紛特彆多。
所以,衙門裡頭殺豬熱熱鬨鬨,一片歡樂祥和的場麵,衙門外告狀的登聞鼓也時不時的響起來,各種原告時不時往提刑所裡遞送狀紙。
殺豬是在下午舉行的,狀紙的編號都是靠後。
人的糾紛排到第九個,已經很靠後了,所以,我應該在殺豬現場見過遞送狀紙的原告。
是誰呢?
殺豬匠殺了豬,第一刀落在豬後腿上,然後用棍子伸進去,捅了幾桶。
然後,殺豬匠鼓起腮幫子,抱著豬腳,對著捅開的口子使勁吹氣!
吹得豬身都膨脹起來!就像炸開似的!
那一幕,陸善柔終身難忘,膨脹的豬就像一團白色的雲朵,要飄到天上去。
那個時候,她瞪大眼睛,聚精會神的看著膨脹的豬身,似乎忘記了呼吸,好像她隻要吐氣,豬身就要開裂了。
驀地,殺豬匠看到了陸善柔的方向,好像很吃驚,嘴巴離開了豬腿的口子,豬就像放屁似的從後腿猛地泄氣,膨脹的豬身迅速收縮起來!
怎麼會這樣?陸善柔很是遺憾。
殺豬匠對著自己的方向喊了幾句話,他的嘴巴翕動開合著,就像夢境裡的人,能看到對方在說話,但是說些什麼,根本聽不清楚。
陸善柔順著殺豬匠的方向,轉身看去,看到通往提刑所的風雨連廊裡有個人,拿著狀紙,麵目模糊,連男女都看不清楚,也是見此人嘴巴在動。
可見,這個殺豬匠和拿著狀紙的人是認識的。
但是十四年前的回憶太遙遠了,通過殺豬,分豬肉的記憶往下挖掘,也隻能到此為止。
驀地,有個清晰的聲音響起來,“二小姐,二小姐?陸夫人派了人,來催二小姐早點回家,寒天臘月的,彆凍著了 。”
是李快手的聲音。
陸善柔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李捕頭。
十四年了,李快手已經成了李捕頭。
李捕頭說道:“二小姐往旁邊讓一讓,我要幫魏千戶立木頭了。”
陸善柔發現自己並非在天寒地凍的臘月二十六,這裡也不是分豬肉現場。
這裡是她的家,在溫暖的春天,滿城風絮,就像下了雪,她戴著眼紗、口鼻也捂著一層輕紗,坐在梧桐樹下看著魏崔城鋸木頭,地下滿是木屑的清香。
陸善柔一把拉住了李捕頭,問道:“十四年前的臘月二十六,我父親剛破了一樁丈夫虐殺妻子,婆婆來頂替認罪的凶案,我父親買了一頭豬,請了十幾個老人來衙門用拐杖打豬,你可還記得那一天?”
提到陸青天,李捕頭眼睛出現了淚花,聲音都啞了,說道:
“當然記得啊,這是陸青天生前破的最後一個凶案。豬是我去菜市場上賣的,殺豬匠也是我請的,最後把豬肉都分給打豬的老人們當酬勞,我們這些快手們分了豬下貨,我分到了半籃豬腸子,過年的時候做了鹵味下酒。”
陸善柔忙問道:“那個殺豬匠是誰?活著嗎?還在京城嗎?”
李捕頭說道:“就是豬肉榮家,那個菜市場就在離順天府衙門不遠的教忠坊的剪子巷。殺豬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手藝,不會輕易改行換地方。”
陸善柔說道:“你去剪子巷菜市場把榮師傅帶過來。態度和緩一點,彆嚇著他,就隨便聊聊。”
李捕頭應下,“我這就去。”
“且慢。”陸善柔交代了一句,“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要帶他來見我,就說給他介紹一筆生意,等他上了車,出了巷子口,再跟他解釋。”
經過一次次血的教訓,陸善柔真不想讓滅口重演了,一切都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