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識海後, 沈清瀾才發現原本平靜祥和的識海變得混亂不堪,一幀幀畫麵淩亂的從她麵前劃過。
不管他怎麼呼喚君卿的意識,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沈清瀾咬牙, 心知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於是伸手觸向那些畫麵。
刺眼的白光閃過, 等她睜開眼時, 已經到了一處全然陌生的地方。
入目的是成片的桃林,不遠處有座木屋安靜矗立著,她沒怎麼猶豫,朝著木屋所在的方向飄了過去。
靠近木屋, 她驚喜的發現裡麵有熟悉的氣息,暗暗舒了口氣。
反正她是靈體, 沈清瀾直接穿過木屋, 進到了一間裝潢溫馨雅致的屋子裡。
她打量著四周,恰好看到不遠處的木案旁有個四五歲的稚童在練字。他背脊挺直, 神色認真,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君卿的影子。
萬沒想到有機會見到君卿小時候, 沈清瀾驚訝的同時又有些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要借機捏一捏他軟乎滑溜的小臉。
還沒等她動手實施,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一對青年男女相攜著走了進來, 男子手持佛珠, 氣質聖潔。女子嫵媚嬌俏,杏眸裡是脈脈溫情。
若沒猜錯,這二人應當就是君卿的父母了。
看見父母回來,小君卿眼眸一亮,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噠噠’一路小跑著撲進母親懷裡。
屋內的一家三口看起來其樂融融, 他的母親聲音輕柔的同他說話,父親站在一旁靜默而立。依偎在母親懷裡的小君卿看起來有些矜持,但看向父母的眼神仍是滿懷依賴。
這時的他生活溫馨幸福,沈清瀾腦海裡想起的卻是神情破碎的他。
她內心酸澀,多麼希望時光就此停留,然後定格在這一刻,這樣他也就不必經曆後麵那些殘酷。
就在此時,周圍場景發生改變。
桃林外,無數仙門宗首跪不起,他們懇請聖尊交出‘劍骨蓮心’,以鎮壓深淵穢氣。
為首的幾人更是苦口婆心,甚至就連凡世間的帝王也出麵懇求。
其實不用他們說,聖尊心裡很清楚不鎮壓深淵穢氣的後果。如今穢氣已經蓋過天地清氣,若不能儘快鎮壓,此間世界遲早淪為魔域。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急切,甚至不懼他修為也要讓他的孩子去鎮壓穢氣。
玉溪仙子懷抱著自己的孩子,看向那些人的眼眸裡盈滿了無奈和悲傷。
她的夫君站在外麵不知同那些人說什麼,最終他們起身離開了桃林。
見母親眼中被濃濃的悲傷覆蓋,君卿伸手抱住了母親。
玉溪仙子在他耳邊呢喃說道:“阿卿要記得,莫要成為像你父親那樣的人...”
聖尊走進來,聽到自己妻子這樣說,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似乎都明白對方的想法,他們看向自己的孩子,眼中是道不儘的悲傷。
年幼的君卿似乎覺察到什麼,他抱緊自己的母親,惶惶不安道:“母親,是出什麼事了嗎?阿卿可以保護你和父尊的!”
玉溪仙子擁著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故作平靜道:“阿卿乖,日後要健健康康的長大,切記要乖乖聽劍尊的話。”
在君卿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玉溪仙子用靈力讓君卿昏睡,之後兩人布下結界,背影決絕離開了。
再之後,就是劍尊出現,帶來聖尊以身鎮壓封印穢氣以及玉溪仙子殉情的消息。
這時年幼的君卿所表露出的情緒似乎與先前那一幕重疊,沈清瀾心中一痛,她努力想要伸手去碰觸他、安撫他,可不論她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她沒有能力去改變過去發生的事,甚至連觸碰他、安慰他都做不到。
穿越至今,她從未像這此刻這般深感無力。
想起鳳凰說的話,她也不管君卿能不能聽見,聲音急切道:“君卿,你快醒醒,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忘了玉溪仙子曾說過,她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的長大!”
本以為這句話可以喚醒他,可周圍視線一轉,她看到了少年時的君卿,一襲白衣的他背著清霜劍隨師尊下山遊曆。
這時的他神情淡漠,身上有種疏離感,好似和周圍格格不入。
沈清瀾跟在他身旁,看著劍尊是如何嚴厲教導他,然後封住他的記憶讓他曆經百世。其中就有那個名為‘燕安‘的少年將軍,她親眼看著他形容枯槁的被困在小院裡,因為身上那些傷,連口水都沒有辦法喝上的時候,眼前忽的閃過在河邊時君卿的模樣。
她無法想象,當時君卿心裡究竟是何感受。
她陪著他經曆了無數短暫的一世又一世,親眼見證著他是如何由最初冷淡孤僻的少年逐漸蛻變的溫潤圓滑。
而沈清瀾亦從最開始的心痛逐漸變得麻木。
若換做是她,或許一世就崩潰了,可君卿卻經曆百世,最終成就了眾人眼中那溫和強大的‘洛川仙尊’。
她眼神空茫的望著他,感覺整個人都處在巨大的悲傷和壓抑中無法掙脫。
當感受到靈體被劍氣刮過的瞬間,她甚至感謝清霜將她強行喚醒。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靈體,悶頭撞進他懷裡,聲音哽咽道:“君卿,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
隻是她終究是靈體,沒辦法擁抱他,她隻能努力做出擁抱的模樣,告訴他還有自己陪著他。
這時,周圍所有畫麵如潮水般褪去,她再度回到了桃林木屋。
年幼的君卿已經蘇醒,他掙紮著醒來,等待他的空蕩蕩得屋子。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失落,他似乎終於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聲音軟軟道:“姐姐,你是仙女嗎?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父尊母親,我有些想他們了…”
“好,姐姐帶你去找他們。”她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可是好像不太成功。
小君卿乖巧的把手遞給她,她沒有絲毫遲疑,伸手‘牽住’了他。
牽住手的刹那,沈清瀾眼前一暈,重新回到了君卿的識海。
混亂的記憶片段開始慢慢歸攏,識海漸漸平息。
沈清瀾喜極而泣:“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