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瑾瑜從有記憶起, 便有些畏懼自己的父親,明明父親在天衍宗是出了名的溫雅和善。
可她每次闖禍後,比起性格直爽的母親, 她卻更害溫潤雅致的父親, 明明父親從未大聲嗬斥過她。
後來她方才知曉, 自己的父親便是世人口中的‘天道’, 心裡對父親更是多了幾分敬佩。但她不知曉, 自己生來便是仙胎, 注定生而不凡, 同其旁人不大一樣。
十歲時,新入門的師侄八歲了,長得比她高不少, 因為她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模樣, 這讓君瑾瑜十分煩惱。
考慮到女兒太小,再加上天衍宗弟子眾多,瑾瑜在這裡也有玩伴,故而二人決定在天衍宗生活,等女兒大些在外出遊曆。
這日, 沈清瀾結束了寅知堂新弟子授課,正準備去接她,卻發現穿著內門弟子服的君瑾瑜邁著兩條小短腿, 像炮彈似的紮進她懷裡。
“怎麼了, 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 瑾瑜活潑開朗,但在君卿的教導下,從不會失了禮數。像這般一句話不說,就撲到她懷裡的情況及其罕見。感知到她情緒不對, 沈清瀾才有此一問。
稚嫩的同音帶著幾分委屈:“娘親,為什麼江淮師侄又長高了,我卻一點沒長?”
俯身將她抱起,沈清瀾笑著誘哄道:“阿瑜情況特殊,等阿瑜成年後長高高,很快就可以追上他們了。”
“那阿瑜什麼時候才能成年?”
沈清瀾頓感意外,沒想到女兒會這般在意自己的身高。
隻是這個答案她也不知曉,按照修士自然是十八歲便成年了,可是阿瑜生來便是仙胎,十歲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太可能到十八歲成年。
她眼珠一轉,看著不遠處矗立在洞府外的男人,笑眯眯的說道:“阿瑜你看,那是誰?”
“阿父!”
看到父親,君瑾瑜小腿一蹬,想讓娘親放自己下來。
等到雙腳落地,她便規規矩矩的站在娘親身邊,乖巧的上前作揖行禮。
沈清瀾從君卿的目光裡感受到他似是有幾分苦惱,她知道他這是在鬱悶女兒對他的疏離。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瑾瑜出生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君卿在照看,按理來說女兒應該和他十分親近才對,事實卻剛好相反。
麵對女兒的拘謹的態度,君卿為此傷懷不已,沈清瀾也問過自己女兒,想弄清楚女兒到底在懼怕什麼。
後來聽女兒的描述,她覺得這或許跟君卿的‘身份’有關,君卿身為‘天道’,下界後修為雖被壓製,但威壓尚在。阿瑜乃是仙胎,比旁人感官更加敏銳也說得過去。
她將這想法告訴了君卿,君卿沉默良久,神色頗有些複雜,沈清瀾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希望隨著阿瑜的長大,情況能有所好轉。
可惜,如今阿瑜已經十歲了,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轉變。
那怕君卿對此事耿耿於懷,卻也沒什麼辦法,隻能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更和善些。
因此,天衍宗都在傳,說天極峰那位老祖宗不愧是飛升過的,整個人看起來慈愛祥和,聖光普照。
聽到這話時,沈清瀾還笑了許久,直到被他仍在塌上狠收拾了一番,才不敢笑他了。
“娘親,你還沒告訴我呢?”快進洞府時,君瑾瑜提醒道。
君卿挑眉看向她,似是在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沈清瀾正愁該怎麼和女兒解釋,見狀忙說道:“娘親還有事,你先問你父親。”說完,給君卿使了個眼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到底不好意思說自己不知道,故而選擇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君瑾瑜不知自己親娘的心思,見麵前隻剩下父親,便抬頭問道:“阿父知道女兒何時才能長高嗎?”
君卿撩起下擺,半蹲著看向自己的女兒,耐心道:“阿瑜每日都在長高,隻是阿瑜沒有發現罷了。”
“阿父騙人!”
“江淮師弟比我小兩歲都比我高那麼多。”說著,還不忘比劃大小,表情看起來十分委屈。
君卿很快意識到,女兒十分看重這件事,他清了清嗓子,認真為她解釋道:“阿瑜和江淮是不一樣的,阿瑜生來便是仙胎,壽數和江淮不同。阿瑜雖然長的慢,但是阿瑜隻要認真修煉,可以在其他地方勝過江淮。”
“那阿瑜到底要多久才能長大?”君瑾瑜滿目幽怨,稚嫩的童音裡包含著委屈。
君卿心都快化了,心底對江淮也生出幾分不滿。
“大概要五百年左右?”君卿不確定道。
他成為天道時,識海裡多了許多東西,關於仙胎也隻是寥寥數言。女兒問起時,他下意識給出了這個答案,或許是識海裡那些傳承下來的知識告訴他的。
“五百年!”
因太過震驚,那雙形似母親的桃花眼瞪的溜圓,她掩唇驚呼道:“要這麼久?”
君卿麵不改色的點點頭,煞有介事道:“當然,若阿瑜努力修行,興許還能快些。”
許是自己的經曆,君卿總擔心女兒和自己一樣被天道選中,變成維護此間世界的工具。所以在修行方麵他總是關的嚴苛了些,想讓她多幾分自保能力。這麼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麵不改色的忽悠女兒用功修煉。
大概是對成長的渴望占據上風,君瑾瑜思索幾日後,決定自己要閉關修煉。
除了父親和娘親,和君瑾瑜關係最好的就是宋臻師叔最小的徒弟江淮。
當初要不是她,江淮早就被那些外門弟子給欺負死了,被她就起後,江淮被宋臻師叔收為弟子,同時也成了君瑾瑜的小跟班。
君卿仔細檢查過,確定他沒有威脅後便不再理會。
倒是沈清瀾和江淮初次見麵時,總覺得他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從那裡見過。
左思右想,怎麼都想不起來,她乾脆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鑒於君瑾瑜自認為江淮算是她的根本,閉關這麼大的事情,她必然是要知會他一聲,一來怕他擔心自己,二來也是想告訴他莫要在她閉關時改換門庭。需知他既然選擇追隨自己,自然不能半途而廢,更遑論自己對他而言還有救命之恩!
聽到她要閉關的消息,江淮精致秀麗的眉心蹙了蹙,抿唇道:“阿瑜,我不能和你一同閉關嗎?”
這當然不可以!
她之所以要閉關就是要修煉,就是因為江淮比她高了那麼多,讓她身為老大的尊嚴遭到了挑釁。
她閉關就是為了能儘快長大,這個秘密當然不能讓他知曉。所以,君瑾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
江淮神色黯然,勉強笑道:“那阿瑜你什麼時候出關記得告訴我,我去尋你。”
君瑾瑜想了想,出關時她肯定長高了許多,到時江淮猛然見到比他更加高大的自己,肯定會被自己的霸氣所折服。這樣一想,君瑾瑜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放心,到時候肯定第一個通知你。”
就這樣,帶著滿心期待君瑾瑜去了父親為他準備的洞府開始了漫長的閉關。
這一閉關,就是整整五百年。
※
君瑾瑜出關那日,天極峰上十分安靜。
閉關時,君瑾瑜時常會和父母聯絡,所以她知道父母此時都不在宗內,而是在一處秘境之中。
她依照約定告訴江淮自己出關的消息,然後站在洞府前等著江淮這個小弟來見她。
等了許久,君瑾瑜等的都快不耐煩了,一道流光劃過,身姿挺拔俊逸,翹臀纖腰的偏偏少年郎出現在她的麵前。
君瑾瑜看著比她還高了一頭的少年郎,忍不住細細打量,發現五官確實有些眼熟,她伸出手顫巍巍道:“江...江淮?”
長大後的江淮褪去稚氣,變得更加沉穩內斂,隻是過於昳麗的容貌平添了幾分風流。那怕他什麼都不做,隻是站在那兒,都透著幾分誘惑。
好在君瑾瑜和旁人不同,她天生仙胎,心思澄澈,加上閉關五百年,性格單純,直接忽略了江淮的詭異。
她神色悲痛道:“你怎麼變得這麼高了!”
江淮大概沒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他緘默片刻,而後短促的笑了聲,煞有介事道:“既然老大都努力讓自己長高,我作為小弟自然不能屈居於後...”
君瑾瑜俏臉一繃,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這話莫不是在內涵自己。
江淮此時換了個話題:“阿瑜,仙尊和沈尊者不在,要不要去我哪兒坐坐?”
君瑾瑜也沒多想,小的時候她經常帶著江淮玩兒,自然也去過江淮的住處,知道他是和宋師叔和趙姨住在一起。剛好自己許久未見他們,也挺想他們的,所以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了。
直到等到了才發現,江淮的住處早已不是原先的地方,他搬進了新的洞府,裡麵看起來十分寬闊,打掃的也十分乾淨整潔。
她看著麵前的書架,好奇道:“你是何時搬到這裡來的?”
江淮拿出茶盞開始沏茶,聞言頓了頓,答道:“年齡大了,和師尊住一起不合適,便搬了出來。”
君瑾瑜聞言‘哦’了聲,隨手翻了幾頁,而後興致缺缺的放下手中書卷,轉身坐在另一邊看他沏茶。
君瑾瑜放出神識,疑惑道:“宋師叔和趙姨他們呢,怎麼都沒在?”
江淮很快答道:“師尊、師母同仙尊他們一道外出,似是處理棘手的事情去了,皆不在宗內。”
君瑾瑜觀察著他,不知是不是太久未見,她從覺得眼前的江淮和記憶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非要說的話,就是給她的感覺有些不同,尤其兩人麵對麵相處時,這種異樣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江淮,小黑呢?我怎麼沒看到他,難不成是跑去池子裡玩兒水了?”她雙手托腮,眉心微蹙,看起來很是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