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已是掌燈時分, 天色全暗,灰蒙蒙的天幕尋不到半點光亮。
雲影橫斜, 沈鸞四肢猶如墜入冰窟, 不得動彈半分。
一雙眸子滿是錯愕,浸染著不安和害怕。
裴晏垂首斂眸,他唇角噙著笑,略帶薄繭的指腹一點點掠過沈鸞的雙頰。
他聲音低啞, 帶著上位者的從容淡定:“這人皮||麵具著實醜了點, 不適合卿卿。”
天竺的凝玉樹脂製成的人皮|麵具, 輕薄不易被人察覺, 揭下來也是易如反掌。
指尖抹了藥粉,裴晏垂眸, 頃刻間, 那張平平無奇的人皮|麵具已被他撕下。
底下的那張臉和記憶中如出一轍。
素麵朝天的一張臉未施粉黛, 唇不點而紅, 一雙如水秋眸浸染著慌亂之色。
這是……沈鸞。
是裴晏魂牽夢縈了無數遍的人。
活生生的、不再是幻覺產生的人影。
裴晏曾無數次幻想過, 沈鸞就在自己身邊, 她還活著, 還好好地待在自己身邊。
不是天安寺那一堆分不出彼此的焦黑屍體, 亦不再是一碰即碎的水中月。
裴晏滿懷希望將人擁入懷中,卻回回落了空。
他站在蓬萊殿,舉目四望, 空蕩蕩的宮殿遍尋不到沈鸞的身影, 隻有自己的聲音還在。
他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
而此時此刻, 沈鸞就在自己懷裡。裴晏牢牢箍著人,那雙深黑陰沉的眸子沒有離開沈鸞半分。
掌心下的脈搏劇烈跳動,裴晏勾唇。
倏地, 門外響起一陣小而輕的敲門聲,可見來人的小心翼翼。
“……沈姑娘,你歇下了嗎?”
沈鸞陡然一驚,門口站著的,赫然是去而複返的秦鈺。
一門之隔,秦鈺身影透過槅木扇門,落在牆上。
他聲音輕輕,似乎是怕驚擾了沈鸞。
“阮夫人讓我告訴你一聲,她一切安好。”
暗無燭光的雅間內,沈鸞被抱著坐在臨窗的案幾上,肩上隻有一縷月光殘留。
盈盈一握的細腰落在裴晏掌中,他一手掐著沈鸞的下頜,逼迫沈鸞和他接吻。
曖|昧|旖|旎的低吟自唇齒間溢出,粗暴不得章法。
裴晏是故意的,故意咬破沈鸞的唇角,任由血腥味在齒間蔓延。
似一頭掙脫鐵鏈的野獸,橫衝直撞,毫無顧忌。
箍在腰間的手指強勁有力,沈鸞皮膚白皙輕薄,偶爾碰撞一點,必青紫半月已久。如今落在裴晏手中,不細看,必知定是青紅交加。
急促的氣息落在耳邊,沈鸞仰著頭,唇齒磕碰。
那支寶藍珍珠玉釵就在沈鸞鬢間,裴晏慢條斯理撫過,唇角浸染的笑意似淬了無數寒冰。
玉釵摘下,瞬間,鬆散的千青絲落入裴晏手中。
沈鸞驚愕:“你作甚麼……”
那語調似沾了蜜,黏黏稠稠。
白日吃下的藥丸藥效早過,然此刻沈鸞的聲音,又和往日大相徑庭。
夜風拂過發梢,那聲音像是沾染了點點春意,嬌撫動人,比往日柔上些許。
裴晏挽眸色一暗,挽住沈鸞的青絲,往自己懷中一拽。
喉結滾動,落在紅唇上的吻蠻橫霸道,凶狠有力。
唇上破了皮,見了血。
裴晏仍不知足,如猛獸舔舐沈鸞的耳垂,用力一咬。
沈鸞差點驚呼出聲,扣著案沿的手指下意識蜷緊,指尖泛著點點白色。
“沈鸞,你怎麼敢……”
怎麼敢再一次丟下他一個人,任他在天水鎮搜了五天五夜。裴晏隻要一閉上眼睛,總能夢見那場熊熊大火,夢見沈鸞在火海中的孤立無援。
他惡狠狠咬牙,粗|重的氣息落在沈鸞頸間,似凶禽尖銳的利齒:“你怎麼敢……”
門外,秦鈺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許是半晌沒聽見沈鸞的聲音,秦鈺當她是歇下了。
轉身退後兩步,恰好撞上送晚膳上樓的掌櫃:“沈姑娘應是歇下了,過會再……”
倏地,雅間傳來一聲低呼。
秦鈺驟然收聲,側耳聆聽,耳邊隻有徐徐夜風,再無其他。
萬籟俱寂。
凝神細站了一會,秦鈺終轉身,和掌櫃一前一後下樓。
橫在門口的那道黑影消失,腳步聲漸行漸遠。
漆黑安靜的雅間內,沈鸞瞪圓雙目,春衫輕薄,裴晏咬站頸間的齒痕深而刺痛,隱約有血珠子滲出。
“裴晏!”沈鸞怒不可遏,壓低聲音訓斥,伸手推開人。
然眼前的人卻如磐石一樣,推拒不開,紋絲不動。
裴晏修長白淨的手指輕撫上沈鸞細膩纖細的脖頸,他薄唇輕勾,陰翳深沉的眸子浮上一層暗色:“卿卿和他……很熟?”
指尖灼熱,輕輕在頸間拂過,驚起沈鸞一身的顫栗。
“誰,秦鈺……唔!”
裴晏傾身而下,落在唇上的吻比方才更為凶猛蠻橫。
沈鸞幾乎所有聲音都吞噬其中,隻剩下低低的嗚咽。
雙手綸成拳,胡亂砸向裴晏肩頭。
換來的,卻隻是唇齒間更加濃厚的血腥味。
氣息漸漸薄弱、虛無。
眼前漫起白霧,就在沈鸞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時,倏地,耳邊傳來衣帛裂開的聲音。
“裴晏!”
頸間再次傳來疼痛,方才留的齒印又一次被裴晏加深。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脊背一點點往下,引起陣陣顫栗。
裴晏喑啞的聲音貼著沈鸞耳邊落下:“我記得卿卿枕邊有一畫本,畫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