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狂奔數裡之後,長生拐進了西行岔道,他的目的地是長安西北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所住的山穀離長安有多遠,但長安在豫州,他當日所居住的山穀應該在雍州境內,兩地相距應該不會很遠。
由於走的都是小路,不見驛站換乘,一口氣跑出三百裡後長生所乘坐騎終於口吐白沫,失蹄倒地,長生翻身落馬,趁機檢視陳立秋傷情,陳立秋此時已經暈死過去,好在被他以玄陰真氣延緩了氣血生息,雖然情況不容樂觀,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氣絕殞命。
先前所中箭矢還一直插在他的左肩,長生有心將箭矢拔出來,卻又擔心失血過多會導致虛脫乏力,權衡過後決定先不處理傷處,待得趕到地頭再做計較。
沒了坐騎,長生隻能催動追風鬼步疾行趕路,到得中午時分終於進入大路找到驛站,搶得馬匹之後得以騎馬上路。
中途兩度換馬,每次換馬長生都會以玄陰真氣為陳立秋鎖定生機,到得午後未時,他已進入雍州境內。
黑公子雖然可以長途奔襲,卻終是年幼,便是體力跟得上,蹄掌卻沒有成年馬匹那般堅硬,到得此時四隻蹄掌已經儘數磨穿,奔跑之時鮮血滴瀝。
長生好生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下午申時,長生終於趕到了自己先前居住的山穀,此時陳立秋已經氣若遊絲,命懸一線,長生顧不得喘息,背著他找到自己藏匿丹藥的大樹。
藏在樹裡的丹藥共有五枚,分彆為一枚解毒金丹,一枚解毒銀丹,一枚療傷金丹,一枚療傷銀丹和一枚回天銀丹。
陳立秋所中劇毒霸道非常,外侵腠理,內傷五臟,而且拖延時間太長,已經進心上頭,擔心銀丹不足以解毒,直接喂服解毒金丹。
喂下解毒金丹之後,長生將陳立秋背到水潭邊,掬水喂了少許,轉而催動赤陽靈氣複蘇其經絡心肺。
放血也是必不可少的,可以加速排毒,陳立秋的朱玄劍是軟劍,他不會用,便用自樹中取出的寒月刀自陳立秋手腕腳踝處各劃一道淺淺傷口,令毒血緩慢流溢。
作罷這些,這才開始處理自己的箭傷,動手之前先自附近尋了寫止血藥草,搗爛之後剛想動手拔箭,突然想到自己左肩中箭一事很可能留下後患,倘若日後有人驗查,勢必露餡,必須斟酌用藥,確保不留一絲傷疤。
想到此處,又費事尋了地榆,虎杖,紫草三味草藥,這三味藥草生肌祛疤皆有奇效。
準備妥當,這才開始拔除箭矢,由於箭矢沒有箭羽,直接鼓起勇氣,咬緊牙關拽著箭頭兒將箭矢自前麵拔出。
箭矢拔出,傷口頓時血流如注,趕緊覆上事先準備好的藥草,咬著布條自行包紮。
解毒金丹名不虛傳,半炷香不到陳立秋的臉色便恢複如常,一炷香之後餘毒儘清,陳立秋急咳蘇醒,撐地起身,彎腰吐出了幾口腥臭濃痰。
解了劇毒,順了氣息,陳立秋走到水潭邊掬水漱口,察覺到臉上有硬結的血汙,又掬水洗了洗臉。
長途奔襲本已脫力,拔箭時又大量流血,長生精神萎靡,眼見陳立秋蘇醒,也隻是看著他,並沒有與他說話。
陳立秋洗過臉,自長生對麵坐下,直視著他,也不曾說話。
片刻過後,陳立秋伸手摸了摸長生的頭,“梓瑜還在城裡,我得趕回去。”
長生將餘下的四枚丹藥全部遞了過去,“這是……”
不等長生說完,陳立秋就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要,你留著,我得趕緊回去,他們必然想不到我敢再回長安,我答應過梓瑜要找到她的父母,我的部下也已經起兵,我得儘快回去主持大局。”
“三師兄,你真要造反?”長生問道。
陳立秋沒有回答長生的問題,再度掬水喝了幾口,轉而出言說道,“朝廷比武還有半個月,你不要急著回長安,日後你要事事小心,時時提防。”
長生點了點頭。
“情勢刻不容緩,我這就走了,你在這裡養傷吧。”陳立秋轉身邁步。
長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將那枚療傷金丹塞到了陳立秋的手裡,“三師兄,這是一枚療傷金丹,不管傷勢如何嚴重,都可快速痊愈,此物隻此一枚,你好生收著。”
“我說過了,我不要。”陳立秋眉頭緊皺,大力推拒。
“你一定要帶著。”長生手上也加了力道。
陳立秋沒想到長生會跟他較勁,看了他一眼之後無奈歎氣,收下那枚療傷金丹轉身邁步,“我這輩子算是完了,萬難回頭了,你的路還很長,一定要走正道,不能給人家龍虎山抹黑。”
“三師兄,你後悔不?”長生問道。
“不後悔,”陳立秋緩緩搖頭,“誰不希望做個好人,但在此之前我們首先要做個真正的男人,唯有真情不可辜負,她給了我一個交代,我也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你是個好人。”長生說道。
“我不是了,自殺入長安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了。”陳立秋笑道。
“三師兄,事情可能還有轉機,你哪怕起兵造反,也儘量不要亂殺無辜,”長生說道,“朝廷知道你不好惹,可能就招安你了……”
不等長生說完,陳立秋就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那顆頭顱,“你會原諒一個殺了你叔叔的人嗎?”
長生默然跟隨,沒有接話。
到得林外,陳立秋自樹上解下馬韁,翻身上馬,“再見無期了,老五。”
“一路走好,三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