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子知道長生帶著乾糧,待長生下馬解手,便去拱他身後的包袱。
長生係好腰繩自包袱裡拿出一張麵餅,撕下一塊兒塞到了它的嘴裡,“讓你亂跑,這下可好,迷路了。”
辨明方位之後騎上黑公子繼續西行,到得午後未時,長生突然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棵死樹,這棵死樹有半抱粗細,橫臥沙丘,已經枯死多年。
樹木在沙丘裡可不多見,隻在戈壁灘偶爾能夠見到,大漠深處寸草不生,自然也就見不到樹木。
自己喝過水,又想給黑公子喂水,但黑公子並不渴,它能晝夜不停長途奔襲有多種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它血液陰涼,不會出汗脫水。
長生也隻是迷路了,卻並未迷失方向,此時豔陽高照,他能準確的判斷東南西北。
發現有人,長生便策馬前往,他目前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急需確定自己現在的位置。
由於沙漠深處嚴重缺水,長生隻當前方那處小城早已廢棄,而城牆上的人影隻是過路歇腳的客商,隨著距離的臨近,他驚奇的發現那座小城周圍竟然有少量的樹木,這說明小城裡有水源,如此看來,那座小城應該並未廢棄,而是一直有人居住。
就在長生低頭打量死樹之時,黑公子一直在向西眺望,長生循著它的視線向西望去,隻見十幾裡外隱約出現了一座城池。
練氣之人耳清目明,比常人看的更遠,前方的那處城池並不大,占地不過四五裡,不過保存的相對完好,定睛細看,城牆上好像還有人影在晃動。
小城周圍也有一些沙丘,情況不明,長生便借著沙丘的掩護逐漸自北麵靠近了小城,隨著距離的縮短,長生驚詫的發現城牆上站立的士兵竟然穿著唐軍的盔甲,隻不過他們的年紀都很大了,最年輕的應該也有四五十歲了。
除了這些身穿唐軍盔甲的老兵,長生還發現小城的牆頭上飄蕩著一麵旗幟,那旗幟呈半圓形,內紅外黑,邊緣為齒輪形狀,其上有一條黑色的橫向飄帶。
翻過幾座沙丘之後,距那小城已經不足五裡,到得這時長生才發現小城的牆頭上站著不少人,而城下也圍了不少人,大部分人都騎乘馬匹,也有一些人騎乘的是駱駝。
兵器在陽光的映照之下會閃光,長生由此判斷城下那些人都攜帶著兵器而且已經出鞘。
不過他雖然沒看清,卻聽清了,此時圍城的眾人正在高聲喊話,讓守軍打開城門,納城投降,而城牆上的士兵則義正詞嚴的回罵,隻道大唐兵士勇敢無畏,豈能屈膝於馬賊匪類。
長生屏氣凝神,側耳細聽,此時圍城的一方仍在攻心勸降,隻道張議潮已經死去多年,大唐朝廷也早已將他們遺棄,這些年他們左支右絀,艱難度日,隻要他們交出城池,瑪卡山就送他們銀兩和盤纏,放他們回去與家人團聚。
待得看清旗幟樣式,長生越發震驚,身為朝廷命官,他自然認識唐軍旗幟,唐朝軍隊的旗幟都是這種樣式,這茫茫大漠之中怎麼會有大唐的軍隊?
唐軍旗幟也有細微差彆,在旗幟中間部位會刺繡有統兵將領的姓氏,但牆頭上的旗幟已經異常破舊,褪色嚴重,又在隨風飄舞,故此長生看了許久也不曾看清旗幟上刺繡的是什麼字。
決定動手,長生便開始觀察敵我雙方的人數,城牆上的士兵不足百人,圍城的馬匪至少也有五百多人,除了攜帶有弓箭,馬匪還帶來了雲梯等攻城器械。
在長生觀察敵情之時,守城士兵高聲回話,隻道士兵理應以死報國,身為平民投降有情可原,但身為士兵,放下武器,納城投降乃是最大的恥辱,無顏回返故土,無顏立於天地。
聽得圍城一方言語,長生恍然大悟,張議潮乃大唐武將,宣宗時官拜歸義軍節度使,三十年前曾經率兵大敗吐蕃,收複了河西許多城池,張將軍乃忠義之臣,民族英雄,原來這些老兵都是他的部下。
得知圍城之人竟然來自瑪卡山,長生暗暗叫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自這裡遇到了這群無惡不作的匪類。
聽得守城士兵喊話,長生既慚愧又敬佩,慚愧的是朝廷真的將這些戍邊的士兵給遺忘了,敬佩的是這群士兵寧死不屈,儘忠職守,這才是真正的軍人。
瑪卡山的馬匪此前想必攻打過這處城池卻未能得逞,為了減少傷亡便繼續勸降,仍是攻心之策,挑撥離間,隻道大唐已經將他們遺忘了,他們沒有必要再為大唐戍邊儘忠。
守城的士兵怒罵反駁,隻道朝廷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身為旁觀者,長生都能聽出這些士兵的反駁缺乏底氣,實則他們也知道自己被遺棄了,隻是不願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
聽到此處,長生再也按捺不住,拔刀出鞘,抖韁縱馬衝向城池,“大唐驃騎大將軍李長生,奉旨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