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地方官員之所以千方百計的阻撓蒙冤百姓上告,主要還是因為心虛,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斷的案子顛倒黑白,經不起推敲也見不得光。
長生斷案很快,年代再久遠,案情再複雜,一炷香之內也能審理完畢,之所以如此迅速,除了心細如發,明察秋毫,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無罪推定,沒有足夠證據證明犯人確實有罪,就判定無罪。
為官者想要做到不枉不縱是很難的,所謂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掉一個壞人,純屬扯淡,再厲害的律法官員也做不到這一點,故此他的原則就是寧肯放過一個壞人,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
有幾處府縣提前得到風聲,知道經不起重審,便暗中銷毀了卷宗,隻要卷宗不全的,一律視為冤案並問責官員,怕查就是心虛,心虛就是有問題。
當官兒的也是人,誰都有判斷錯誤的時候,正確的作法是知錯就改,而不是想方設法的遮掩捂蓋,認錯不丟人,百姓不但不會嘲笑,反而會認為官員心胸坦蕩,但明明自己做錯了還非要繼續弄虛作假,維持所謂的官家威嚴,那就容易失去民心了。
一天之內,長生審理陳年積案四十餘起,堪稱神速。
但一天審下來,長生的心情卻無比沉重,這些案子都是事主或是苦主多年上告伸冤的案子,這些中少有貧苦百姓,多是些讀過書或是有些家產的,但多年的伸冤上告以及地方官府的打壓已經令他們的生活舉步維艱,很多都已經家徒四壁。
此外,上告伸冤的人中為什麼沒有貧苦百姓?是貧苦百姓沒有冤情嗎?當然不是,而是貧苦百姓不識文字,沒有銀錢,即便受了委屈也隻能忍氣吞聲,默默承受,連上告都不會,連伸冤都不能。
次日上告伸冤之人明顯減少,即便沒有人來,長生也依然坐堂等候,大頭和禦史台派出的巡查使作為陪審,也與長生一起坐了三天。
晚間,有士兵騎馬送來了書信,原來是龍顥天率領的討逆大軍明日辰時將穿城過境,要求立洲派人慰軍接迎。
看罷書信,長生隨手將其扔在一旁,包括立洲刺史在內的幾十名官員現在正在大牢裡關著,等著明天砍頭,他沒工夫搭理龍顥天。
按照慣例,斬首都是午時三刻,但長生有心震懾龍顥天,將斬首的時辰定到了次日辰時,將行刑的地方由南門改為東門。
大軍浩浩蕩蕩來到,行刑開始,連官帶吏一百多人,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龍顥天本是江湖匪類,雖然封侯拜將卻改不了強盜習性,一路上走的慢慢悠悠,所到之處免不得勒索地方官府,開拔之後一仗沒打,細軟銀錢倒是裝了十幾車。
龍顥天雖然是個壞人,卻不是那種不苟言笑的壞人,而是個唯利是圖的江湖潑皮,眼見自己的大軍過境,長生卻行刑殺人,知道長生是衝自己來的,亦不氣惱,而是勒馬站定,出言笑問,“你真是個酷吏呀,走哪兒殺哪兒,濟州殺的不過癮,又跑這兒殺來了?還故意在我行軍的路上殺,乾啥呀,殺雞嚇唬猴兒啊?”
“你是猴兒嗎?”長生也沒好氣兒。
“當然不是,”龍顥天也不下馬,“從一品也是一品哪,你個一品大員不在長安享清福,跑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折騰啥呢?”
“我收到線報,丐幫西川分舵舵主率眾反叛朝廷,我此番出來隻為徹查此事。”長生說道。
“哎哎哎,打住打住,”龍顥天連搖馬鞭,“我不問了,你也彆往我身上抹屎,咱倆現在同殿為臣,我這西路大軍還指望你給我接濟軍需糧餉呢。”
“哼。”長生冷笑。
“你看你,怎麼總是看我不順眼呢,之前的事情我都跟你道過歉了,”龍顥天臉皮厚,可謂恬不知恥,“對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呢,托你的福,我已經晉身太玄,得享紫氣巔峰。”
長生此前曾經將天蠶神功給了龍顥天,龍顥天能夠晉身太玄無疑是天蠶神功之功,長生想到當日龍顥天算計自己,心裡多有氣惱,“真是恭喜你了,不過紫氣巔峰也並非刀槍不入,陣前殺敵還需多加小心。”
“你看你,夾槍帶棒的,不跟你說了,我們還得趕赴陣前呢,”龍顥天手指其中一輛馬車,“對了,沿途的官員給了我些茶水錢,分你一些?”
龍顥天看似馬大哈,實則粗中有細,這麼一說,長生日後自然不能拿他沿途斂財說事兒,長生懶得跟他拌嘴,不耐擺手,“我不要,趕緊走吧。”
“多謝,多謝,”龍顥天大手一揮,“弟兄們,走,平叛討逆去。”
待龍顥天走遠,大頭低聲說道,“大人,這家夥怎麼看都不像能打勝仗的主兒。”
“哼,彆說打勝仗了,他不率眾叛逃,朝廷就得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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