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辭不愧是在南靖尚食局進修過的男人,廚藝十分了得,隻用了半個時辰,就為趙眠等人端上了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湯。
眾人相繼入席。趙眠率先在主位坐下,白榆於他左側入座,而後是周懷讓和沈不辭。
魏枕風隨口一問:“我可以吃嗎?”
趙眠道:“不可以。”昨日沒請他吃魚,今日還想吃沈不辭做的菜,真會做夢。
魏枕風聳聳肩:“那我在這等你們吃完。”
太子殿下極低的氣場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如坐針氈,尤其是還有一個外人站在旁邊圍觀他們吃飯,席間的氛圍很是焦灼。
為了緩解氣氛,白榆大讚了一番沈不辭的廚藝:“小沈的手藝快要趕上大廚了。”
沈不辭:“謬讚。”
白榆:“……”
她犯傻了。為什麼要和沈不辭說話,要緩解氣氛也應該找周懷讓啊。
忽然,趙眠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眾人皆是一驚,紛紛跟著停下了筷子。趙眠抬眼看向魏枕風,嫌棄之情溢於言表:“你這張臉還要用到什麼時候?”
魏枕風挑了挑眉:“你怎麼突然問這個?我這張臉是廢了不少功夫特製而成的,一時半會兒我也找不到能解容的藥水,你且再忍受幾日罷。”
趙眠忍不住問:“你本人也這麼黑嗎?”
魏枕風答道:“反正沒你白。”
趙眠臉色更差。
想想也是。常年出門在外,動不動就風吹暴曬,縱使幼時天生膚白,長大了也能被曬成黑皮。
他真的很不喜歡黑皮。
趙眠閉上了眼,緩緩吐出胸口的濁氣。
彆生氣,無所謂,他又不會淪落到要靠魏枕風解蠱的那一步,魏枕風是黑是白都無關緊要。
趙眠在眾人注視中倏地睜開眼,語氣是從所未有的堅定和決絕:“我們必須利用一些可以利用的,不顧任何代價拿到雌雄雙蠱的解藥。哪怕是豁出性命,亦在所不惜!”
其餘等人氣勢赳赳,齊聲道:“是,公子!”
“豁出性命?”魏枕風摸著下巴,稍稍不是滋味地說,“你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決心是從哪來的?”
“還有你。”趙眠轉向魏枕風,冷冷道,“你那幾個受傷的手下還躺著?速速把她們帶來給白榆看看,傷好了就趕緊乾活。”
魏枕風:“……哦。”
不出半日,雲擁和花聚就被接了過來。
此二人不久前私闖南宮,想著碰碰運氣探探路。她們易容成負責采買的女使混入南宮,自以為天衣無縫,萬萬沒想到她們剛進去沒多久,一條路都沒探完,就毫無預兆地被人識破了。
兩人奮力突圍,雖然僥幸得以脫身,卻被某種不知名的瘴氣所傷,休養了數日仍未見好轉。
待她們被主人接來,看到即將為她們醫治的大夫時,兩人均是一愣。
雲擁雙眸微睜:“是你……?”
花聚激動不能自己,指著白榆道:“主人,就是她!當時在南宮就是她帶人抓我們的!她是萬華夢的人!”
魏枕風點頭:“我知道。”
花聚懵了:“您知道?”
白榆微微一笑,極是溫婉大方:“各為其主,奉命行事,望兩位妹妹莫要介懷。”
雲擁和花聚目瞪口呆,兩頭霧水。
魏枕風向她們簡單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讓她們聽命行事便是。兩人雖還是對趙眠等人心存戒備,但聽主人的話讓白榆給自己診治後,受瘴氣侵蝕的不適感竟真的有所減輕,再休養兩日便可痊愈。
十月初十,離雌雄雙蠱的毒發之日還剩五日。白榆忙活許久,終於繪製出了完整的南宮地形圖。
南宮是東陵太後特賜給國師的府邸,依山傍水而建,樓閣台榭,鱗次櫛比。其中,大大小小的路道不計其數,更彆說還有藏在暗處的密道,即便是南宮的侍女,稍有不慎極可能迷失其中。
有了這張清晰詳細的地形圖,迷路的問題得以解決。
白榆指著地圖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道:“此處名為‘掩月居’,我們要找的解藥就在那裡。每月十五,萬華夢會去漵園觀新婚之禮,回來後便在掩月居小住幾日。雌雄雙蠱及其解藥,均是由他親手在掩月居調配存放。”
白榆是南靖人,在南宮的身份最多算個求學的學生,即便曾經被萬華夢賞識過,也隻能是“門外之人”。好在她上回識破雲擁花聚有功,獲得了一些門內弟子的信任,才有機會深入南宮,查到並證實了這些線索。
她想過直接將解藥偷出來交於殿下。可惜,萬華夢似乎很看中掩月居,即便他不常住在那裡,平日也會派重兵把守。白榆數次嘗試潛入無果,有一回還險些暴露了自己,不得不作罷。
魏枕風盯著地圖上象征掩月居的黑點,若有所思:“此處……”
趙眠:“說。”
魏枕風沉思片刻,笑道:“沒什麼,我們先活著到掩月居再說彆的。”他將地圖交予眾人熟記,對趙眠道:“行事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趙眠頷首讚同:“漵園。”
萬華夢做的媒,成親的人由他指定,成親的地點也必須是在他指定的漵園。若他們遲遲不在漵園現身,定然會引起南宮的注意。
另外,漵園肯定藏著一些有關萬華夢奇怪癖好的線索。
趙眠此去漵園,需要注意三點:低調,低調,還是低調。他要表現得像一個普通被國師“賜婚”的東陵老百姓,不能帶太多侍從,避免身份被疑,惹出意外的麻煩。
周懷讓自告奮勇地要陪著殿下去漵園,被白榆委婉地告知“你不合適”。趙眠選擇讓白榆陪同,一來在他們之中她最了解南宮,二來她也是最細心的那個。
出發前,白榆特意提醒趙眠儘量彆穿他平時愛穿的顏色,否則一眼就要被人看出他是個富家小少爺。趙眠便穿了一件純白的素衣,可白榆還是不滿意。
“殿下,”白榆在他麵前攤開掌心,好笑又無奈,“您的玉佩。”
玉佩也不能戴?那他當真和庶民沒兩樣了,這還是老師送他的。
趙眠沉著臉解下玉佩放在白榆手上。
“殿下先忍忍,等事情結束,殿下想在身上戴十塊玉佩都行。”白榆耐心地哄勸,“我再幫殿下簡單易個容?”
白榆折騰了大半天才讓太子殿下沒有了那種盛氣淩人的美貌,看上去隻是個普通好看的小公子,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
兩人在前廳同魏枕風彙合。魏枕風見到易了容,一身白衣的趙眠,挑了挑眉,剛要說些什麼,趙眠一句“閉嘴”就甩到了他臉上。
漵園位於京都鬨市,離東陵皇宮僅僅隔著兩條街,可謂是真正的天子腳下。
朱紅色的上門掛著“漵園”二字的匾額,四周懸燈結彩,隨處可見大紅的喜字,搞得和真的似的。
幾人向女使報上身份,女使看他們的眼神立即變得戒備起來:“旁人得知自己被國師選中,五日之內必會來漵園報道,你們為何到現在才來?”
易了容的白榆儼然一個普通小門小戶當家大姐的形象:“我家弟弟不願和一個魚販成親,在家裡要死要活的,我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把他帶來。”
女使朝白榆身後的兩人看去,一個膚白如雪,一個膚黑如炭,一個秀美,一個一般,心中的懷疑立刻打消了大半。
設身處地地想,若她是那位清秀貌美的小郎君,也不願和一個五大三粗的黑炭成親。
女使道:“手上的紅線給我看看。”
女使檢查了兩人的紅線,確認無誤,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趙眠道:“蕭覺。”這是他出門在外時慣用的化名。
魏枕風看了趙眠一眼,說:“李二。”
女使上上下下打量著趙眠和魏枕風,像是在打量兩隻待宰的兔子:“你們這麼晚才來,到時候有的受了。”
趙眠和魏枕風對視一眼,不知女使是何意。
女使道:“隨我來。”
進入漵園後,趙眠和魏枕風被分彆帶往兩個方向。白榆因為是新人的姐姐,被允許留在趙眠身邊。
給他們帶路的女使神色木然地講述著園內的規矩:“你們好生待在自己屋子裡,非召不得出,一日三餐有人送到你們屋內。明日開始,會有喜娘教導你們大婚的流程和規矩,務必熟記牢背,大婚時不得有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