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眠和沈不辭對視一眼,道:“你且去罷。”
沈不辭點點頭,抬起沒拎食盒的手,正欲敲門,門猛地一下從裡麵打開了。
“消失”數日的周懷讓出現在三人眼前,衣衫不整,蓬頭垢麵,兩眼麻木且呆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趙眠心道不妙。他上一回見周懷讓如此狼狽的模樣,還是數年前讓周懷讓陪他弟弟玩了半日的時候。
趙眠試探地喚了聲:“周懷讓?”
聽到太子殿下的聲音,周懷讓的眸子裡漸漸地重新燃起高光。他首先看到了站在他麵前的沈不辭,突然發出一聲怪叫,一個熊抱抱住了沈不辭。
“嗷嗷老沈——!”周懷讓喊道,“我成功了!我成功解密了顧如璋留下的玉石機關!”
沈不辭微微一怔,而後在周懷讓的後背上拍了一下:“恭喜。”
趙眠站在一邊,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眼睫輕輕顫了顫。
他不知道,他在看沈不辭和周懷讓的時候,魏枕風也在看他。
下一刻,趙眠就感覺到肩膀上一沉——魏枕風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
魏枕風的動作非常隨性,不帶任何曖昧旖旎,就像是書院裡鮮衣怒馬的少年,自然而然地和關係好的朋友親近。
趙眠的心不安分地跳了一下。
做完這個動作,魏枕風也沒有看他,而是對周懷讓道:“沒看到你家殿下也在?”
周懷讓連忙轉向趙眠,一邊搓著手,一邊興奮到結巴:“殿下……我、我找到了,我成功了!”
趙眠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周懷讓嗓音喑啞,似乎快喜極而泣了,“能為殿下辦好一件事,屬下、屬下……嗚嗚嗚嗚嗚。”
趙眠:“……”
怎麼還真哭上了,傻白甜就這點出息。
周懷讓一向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聰明才智”,遠遠不配留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他一直覺得,陛下選他做太子伴讀,不過是希望他能在必要的時候哄著殿下開心。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能像白榆,沈不辭一樣幫殿下辦大事的時候。
周懷讓不好意思道:“殿下恕罪,屬下失態了。”
趙眠語氣難得溫和:“無妨。”
“行了行了。”魏枕風及時打斷了兩人的主仆情深深,“所以,顧如璋留下的機關到底是什麼。”
周懷讓丟下一句“小王爺稍等”,衝回屋裡,在有半個人一樣高的書堆裡一波折騰,找出了一張畫滿奇怪符號的圖紙:“小王爺請看。”
魏枕風掃了一眼就沒了耐心,隨手把圖紙遞給趙眠:“太複雜不看,你總結一下。”
周懷讓道:“這種奇形怪狀的符號是西夏大漠……”
魏枕風眉梢微挑:“注意措辭,周大人。”
周懷讓趕緊改口:“……是原西夏大漠,現在的北淵大漠一個早期少數文明的一種圖騰,顧如璋在此基礎上做了一些修改。屬下覺得,這應該是一把開鎖的‘鑰匙’。”
趙眠看著圖紙上奇異的立方三角體,問:“有多早期?”
“大概是距今五百至八百年前。”
根據周懷讓查到的古籍上的記載,這個沙漠民族叫做矣族,曾在大漠中建立過一段輝煌燦爛的文明,後來因為日益惡劣的氣候和中原諸國不斷的侵犯掠奪,矣族最終消失在漫天的黃沙之中。
文明雖已消逝,但遺跡仍在世間。傳言,矣族王室的宮殿建在綠洲之中,皇室的禦花園中種滿玫瑰,鋪地的磚頭都是一塊塊巨大的黃金。求財之人對此趨之若鶩,不惜冒著風沙深入大漠,隻為追逐數百年前那抹輝煌的餘暉。
可惜,這些人大多有去無回,音訊全無。矣族遺跡究竟存不存在,它們有沒有被黃沙淹沒在地下,也成了一個不解之謎。
如今大漠已成了北淵的地盤,北淵有數萬大軍駐紮在大漠,他們也曾嘗試尋找矣族的遺跡,但始終不得其法。
趙眠問魏枕風:“你對大漠熟悉麼。”
魏枕風道:“談不上熟悉,隻待過半年。”
“大漠太大了,且矣族遺跡的位置早已不可考據。”周懷讓麵露愁色,“如果不知道遺跡的具體方位,我們有鑰匙也沒有用啊。”
“這個不用擔心。”魏枕風不以為意道,“我們不是有現成的向導麼。”
趙眠心念一動:“你是說,霍康勝?”
魏枕風道:“正是。先把他帶去赤海之砂,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趙眠猶豫了。
赤海之砂是淵軍在大漠的駐兵之處,到了那裡,就完完全全是在魏枕風的地盤上。
魏枕風年少輕狂,在東陵已經敢這麼囂張了,做出了許多不敬南靖東宮之事。若他能回到自己的地盤,說不定會將自己完全壓製。
光是想象魏枕風高他一等的畫麵,趙眠心裡就不太舒坦。但事關西夏寶藏,他又怎能袖手旁觀。
趙眠道:“好,事不宜遲,我們收拾兩日,儘快出發。”
聽到“我們”二字,魏枕風有些驚訝:“你也要去?”
“這是自然。”
“我醜話說在前麵,大漠的烈日可不是開玩笑的。”魏枕風意有所指道,“會把太子殿下曬成黑皮的。”
趙眠額角一跳:“你閉嘴。”
魏枕風笑了起來:“那就一起吧。大漠雖然氣候惡劣,但也有不少有趣的東西,比如繁星夜景和葡萄美酒,就是中原哪都找不到的。”少年的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分享欲,“我可以帶你坐駱駝,還可以帶你去看你想了很久的黑皮美人。”
趙眠問:“從京都去赤海之砂需要多久?”
魏枕風道:“日夜兼程的話,至少也需要十日。”
趙眠漫不經心道:“如此說來,下月十五,我們要在大漠中度過了。”
魏枕風倏地一愣,腦海中控製不住浮現出一個畫麵。
大漠的星空,一望無際的沙海,一輪明月,一頂營帳,他和趙眠。
魏枕風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臉。他低笑了聲,道:“……服了。”
趙眠注意到魏枕風的耳朵似乎紅了一些,也是一怔:“你……”
“我好不容易不想這個了,你又提它乾嘛。”魏枕風無奈道,“能不能彆提醒我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