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眠把藥碗還給白榆,見對方麵露驚訝之色,問:“怎麼。”
白榆笑道:“沒事。殿下喝了藥早點休息,屬下先告退了。”白榆一轉身,瞧見小王爺送來的驚鴻劍竟就掛在殿下床旁的牆上,趕忙道:“驚鴻劍怎會在此處?屬下馬上拿下去。”
“不必麻煩。”趙眠淡道,“放著罷。”
白榆忍著沒笑:“……是。”
深夜,已有困意的太子殿下吹滅所有的燈,掀開被子上了床。
他睡了十多年的大床,以前從不覺得空曠,魏枕風不過來睡了十日,就讓他生出衾枕不知誰與共的感懷。
不過,今夜他也不算是一人入睡。
“睡罷。”趙眠給自己好好地蓋上被子,雙手輕置小腹之上,“明日,你還要陪著孤一同登基。”
次日,天朗氣清,微風和暢。
趙眠走出寢殿,迎接他的是身著蔚藍色一品朝服的蕭世卿。蕭世卿身後站著一片禮部的官員,其中一人手捧天子朝服,垂眸道:“恭請殿下更衣。”
龍袍經過改良,穿在太子殿下身上妥帖合身,看不出他肚子有任何異樣。白榆慶幸殿下有孕不過三月,還未顯懷,否則這夏日的龍袍也太容易露餡了。她拿起冠冕要給殿下戴上,蕭世卿道:“我來。”
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主動低下頭,感受著父親將那沉重的冠冕戴在自己頭上。他在珠鏈流蘇後看著眼前的男人,喉結輕輕滾了滾:“父親。”
趙眠從未當著這麼多官員的麵喚蕭相“父親”,這是他身為太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蕭世卿替長子正了正冕旒,深深看了他一眼,頷首道:“走罷。”
吉時,趙眠率文武百官至太廟拜天地,祭宗祠。天子之誓,神魔鬼神共聽之。
之後,趙眠步行至太宸殿。同樣身著龍袍,頭戴冕旒的趙棲端坐於龍椅之上,嘴角含笑地看著他引以為傲的孩子踏上台階,一步步朝他走來。
驚鴻至尊,可令九州之色竟折腰。
——這就是他的眠眠。
禮儀大臣在旁相繼宣讀上皇的退位詔書和新帝的即位詔書。隨後,趙眠從父皇手中接過了那枚象征至高尊貴和權力的南靖玉璽。
文武百官按官位序列依次列隊,行三跪九叩之禮。在一片“千秋萬歲”的高呼聲中,趙眠坐於龍椅之上,身後是兩條騰雲盤旋的巨龍。
孤伶伶立在大殿中央的龍椅,又一次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趙眠監國時,就坐在比龍椅低一個台階的地方。今日他才看明白,這一個台階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坐在最高處俯視群臣,他看到了父親,弟弟,老師……除父皇外,所有他尊敬的人,愛護的人此時此刻都是他的臣子。
君命無一,勢位至尊。
七月初六,趙眠即南靖天子位,改年號“天崇”,奉其父為太上皇,祖母溫氏為太皇太後,封其弟為王,封號為“景”。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南靖天子的登基大典流程繁雜,一共要持續整整一日,且這一日趙眠幾乎沒怎麼吃東西。
趙眠尚不覺饑餓疲憊,但他肚子裡的小東西似乎餓壞了,連帶著他也覺得餓。好在登基大典已經接近了尾聲,再忍上大半時辰的接見外臣,宮宴就可以開始了。
趙眠此次登基大典,北淵東陵及南洋諸國皆有使臣來賀。東陵使臣為南靖天子獻上了東陵獨有的奇珍異草和靈丹妙藥,可見其求和之心。
而輪到北淵使臣覲見時,趙眠卻並未看見易謙的身影。
一位年輕的北淵官員站了出來,畢恭畢敬道:“陛下,易大人因水土不服昨日不幸在驛館中病倒,而外臣等人微言輕,實不敢向陛下獻禮。萬幸,上京中還有一人可代易大人行北淵之國禮。此人現下就等候在殿外,懇請陛下準其入內,以表我北淵之意。”
趙眠點頭應許:“準。”
不多時,一男子款步走入太宸殿。
來人一襲北淵緋紅的蟒袍,瀟灑俊美,朗月清風,眼下一對雙淚痣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大殿之上,他萬眾矚目,驚豔四座。
可他的目光,卻隻看向當今南靖天子一人:“一彆多時,陛下彆來無恙。”
趙眠瞳仁微縮,左手下意識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