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①
綠蔭小道上, 少年嗓音乍起,沒一個詞在調上。
嚇飛林中驚鳥一片。
少年瞥了一眼那些飛走的鳥兒,同身下一直“啊啊啊——呃”喊叫的毛驢道:“它們不如你有眼光, 小小毛。”
此少年正是徐玉宣,彼時他還未滿十四。
可能是聽懂了徐玉宣的話, 為了證明自己也沒眼光,被喚作“小小毛”的毛驢一直狂甩頭,並繼續發出“啊啊啊——呃”的叫聲。
少年徐玉宣輕輕揪住它的耳朵道:“當年你外婆一直馱著我轉圈,轉的我暈三倒四, 現在該你‘贖罪’了。”
小小毛:“啊啊啊——呃!!!”
徐玉宣鬆開它的耳朵,故作冷酷道:“荒郊野嶺, 和誰求助呢你。”
小小毛:“......”
徐玉宣甩動韁繩,小毛驢步子顛顛加快, 繼續往前走。
缺胳膊短腿的歌聲也再次響起。
“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徐玉宣唱到這裡時恰巧路過一個水坑, 座下的毛驢蹄子一滑,導致他差點跌出去。②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 徐玉宣就對它道:“好好走,彆演。”
這還是徐玉宣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出遠門。
一人一驢。
少年恣意, 閒適自得。
徐玉宣坐在驢背上,左搖右晃地哼唱。
期間門哼累了, 他低頭同驢道:“這首曲子還是母親教我的,隻不過母親每次哼唱的曲調都不一樣,你說奇不奇怪?”
出門快三個月,突然說起家人,徐玉宣還有點想了。
想母親父親,還想伯娘大伯父,大哥大嫂二哥和可愛的侄兒們......
不過他此刻最想的是母親。
大概是因為母親在他的過往的記憶中, 占了最濃墨重彩的一部分。
雖然在六歲之前,徐玉宣一直都以為夏日裡一天隻能吃一牙西瓜,外麵的點心一次隻賣一塊,烤雞隻賣雞翅膀,但他仍然覺得母親是愛自己的。
九歲那年知曉自己的身世,母親怕他多想,還說服父親暫時拋下公務,帶他回了梧州,他出生的地方。
那是徐玉宣第一次去梧州,也許是時間門過去太久,那兒和父親所描述的,有了出入。
也是那年,他親自將生父的墓遷進了徐家祖墳。
用母親的話說:“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好好的一對夫妻,總分隔兩地多不好。”
當時徐玉宣隱隱覺得哪裡不對,這世上隻有入贅的男人去後才有資格把墓遷進妻族祖墳,然而他爹並沒有入贅。
可他的確又姓徐。
後來他有認真想,爹應該不會介意,娘和姑姑都在這兒,他在外麵又有什麼好固執的呢。
肯定也是願意的。
徐玉宣印象中所有的歡聲笑語和丟人瞬間門,都有母親的身影。
母親會在買糕點時帶一塊他愛吃的棗糕,會在偷吃烤雞時給他留兩塊雞翅膀,會尊重他奇怪的行為,譬如給啃乾淨的小兔子骨頭們立碑,會在他耍劍時,當一個認真欣賞的觀客。
當然,母親偶爾也會嫌棄他,不用擔心,一旦到了這種時候,隻需要一道好吃的點心或一壺絕佳的釀飲,兩者其一,總能滿足她。
如果它們都不行,那還有父親。
母親是個簡單到極致的人,一生隻有三大愛好:美食、佳釀和美色。
想到這兒,徐玉宣哈哈笑出聲來,肆意無比,繼續哼唱:“我有一雙小皮鞭,我從來也不洗~~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拿它去河邊洗~~你手裡拿著大刷子,我用力用力洗~~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跳出了一堆——謔!”③
不久前被驚走的鳥兒們突然又飛了回來,帶起一陣嘩啦,翅膀碰撞叢林的聲響。
遠處時有時無的馬蹄聲和呼救聲,愈發清晰。
徐玉宣興奮不已,當即抽出綁在腰間的長劍,出來遊學幾個月,可算給他碰上了。
徐少俠該出場了。
徐玉宣騎驢奔去。
隻見一隊黑衣人正對著一輛馬車圍剿。
此時地上已經倒下一片護衛。
其中一名黑衣人跳上馬車,一劍刺進馬車內,沒刺中。
轎內的人撞破了車廂後麵,跳了下去。
徐玉宣是在場唯一一個穿白袍的,逃出車廂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也許是他嘴角一直帶著笑。
那人下意識就朝他所在的方向跑。
“小妹妹彆怕。”徐玉宣熱心腸的將人護在身後。
“這位小哥哥,你還是跑吧,他們要殺的是我,不過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幫我送一封信去府城。”
‘小妹妹’一開口就變成了‘小弟弟’,原來是男扮女裝。
徐玉宣訝異:“你是男的?”
小弟弟年紀不大,約莫八九歲的樣子,長得雌雄莫辨,說話時的嗓音帶著顫和哭腔:“我是徐縣縣令的兒子張小聞,徐縣出事了,我家人都被他們殺了。”
時間門緊迫,解釋不了太多。
那些人又殺了過來,徐玉宣甩出長劍,近前與追上來的黑衣人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