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珠滾落一地, 光源四處散落,陵墓暗下來,卻又未曾完全暗, 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哀愁地在飄蕩, 說不出來的吊詭。
過了一盞茶的光景,墳墓轉角口悄無聲息地摸過來道黑影。
他們十分小心,躡手躡腳地接近被沉睡的縱雲樓弟子們。
打頭的一個深入縱雲樓弟子群中, 翻開一位熟睡的弟子,小心試探。
那弟子皺了皺眉,又找了個合適的姿勢睡了過去。
“迷藥起效了, 先找到大人點名的那個!”
人一個個辨認過去, 可是一路翻到最後,都沒有看到目標時, 人臉色難看了起來。
“她不在這!”
“也不在這,縱雲樓所有人都在這裡, 她不在這裡能去哪兒?”
“蠢貨!找啊!”
“找什麼?”
人下意識齊聲回答:“找醫仙穀李嬋心。”
等回答出來, 他們反應過來,方才那句話,不是他們問出來的!
而且,他們一般情況下隻會用暗語, 絕對不會這樣直接回答問題。
人對視一眼,想起之前彆隼被支配言語的樣子,知道自己這是中了術法了!
大意了!
當初看李嬋心靈力微弱的樣子,以為能迷倒先天境的迷藥,再加上他們個人對付她就綽綽有餘了,沒想到還是失策了!
一道笑聲在陵墓內輕輕響起,笑的人心底裡發毛。
“找我啊。”
“我在這裡呢?”
黑暗中, 一隻蒼白瘦弱的手從袖口伸出來,捧起一顆墜落在地上的明光珠。
白發小姑娘一手捧著珠子,她下巴尖尖的,大眼睛霧蒙蒙的,唇角弧度扯的很大,如一個特意雕刻出來的假笑。
人莫名感到悚然。
他們神情一凝,當機立斷撲向最近的縱雲樓弟子,試圖以此作為人質。
隻是人還沒有碰到人的衣角,他們的動作就開始卡頓起來。
他們的思維也開始混沌起來,肉身和魂魄合不上拍子。
不對,剛剛她不是隻控製了彆隼的語言,但沒有控製身體嗎?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招數?
好累,好想睡一覺啊……不對!大人交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人汗濕了背,視野出現重影,隻剩下那隻手托著明光珠一步步靠近,明光珠的光一跳一跳,最終模糊成一個點。
人修為高一點的那人還保持著微末的清醒。
快跑,跑啊!跑起來!
這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的怪物!!
可是無論他如何催動,他的身體仍然紋絲不動。
李嬋心挑了一個倒黴蛋,問:“你們下的是什麼藥?”
“修士迷……藥。”
李嬋心:“藥效多長,可有副作用?”
“一個時辰,醒後會有一刻鐘使不上靈力。”
李嬋心:“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殺醫仙穀李嬋心。”
李嬋心:“誰讓你們殺的?”
被問的那人臉色扭曲:“是大,大人。”
李嬋心再問一遍,也是同樣的結果。
故意隱藏了姓名啊。
嗬,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
不過她想也知道是哪些人,左不過是因為被她壞了事的某個魔修。
李嬋心無所謂,隻要她把該殺的都殺了,裡麵總有一個是背後的人。
李嬋心又說:“你們的任務除了殺我,還有什麼?”
人搖頭:“沒了。”
李嬋心:“完成任務怎麼說?”
人:“傳音符告知大人。”
李嬋心:“現在告訴他。”
其中一人拿起傳音符,說了一聲魚翻肚,說完之後,傳音符迅速起火,化成灰燼。
李嬋心摩擦著明光珠,拭去上麵的灰塵。
白日閣小尾巴隊可不隻有個人,她也不信如此大費周章隻為殺她一人。
換成她是幕後出手的那個人,她絕對會順手給縱雲樓和白日閣一個重創,還能離間縱雲樓和白日閣。
李嬋心嘀咕了一聲:“原來在打這種主意啊。”
人懵懵的。
李嬋心眼珠轉向個倒黴蛋:“身上有解藥嗎?”
人搖頭。
李嬋心:“把迷.藥拿出來。”
他們被操縱著拿出迷.藥。
李嬋心拿過來,把迷.藥塞進了人鼻孔裡。
人一頭栽了下去。
大小鬼魂們堆在半空中,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群小崽子不都倒了嗎?她怎麼沒事?”
“且慢,她不止沒有倒,那個擱她手上老實的像個泥巴人似的啊!”
“……這丫頭,深藏不露啊!”
“那些迷藥塞鼻子裡,這人這輩子還能能醒不?”
“對啊,那他要是睡一輩子,這算是死了還是活著呢?”
李嬋心:“……”
李嬋心等著縱雲樓弟子蘇醒時,白日閣與天暉宗相遇了。
兩方人馬共同找到了一條青冥蟲。
彆隼對天暉宗人說道:“一局決勝負,勝者拿,你們誰來?”
有天暉宗人問。
“閣下可是白日閣高徒?”
彆隼:“啊?怎麼?”
“那這條蟲我們不要了,讓給你們了。”
彆隼聽到讓一字,眉頭皺了起來。
天暉宗人侃侃而談。
“雖然這條蟲是我們先發現的,但是同為大宗,我認為我們應當互相幫助,這條青冥蟲我們贈你們,就當結識一下。”
彆隼額前小辮子一甩,打量著對麵自說自話的天暉宗人:“同為大宗?你算老幾啊?”
白日閣眾人哄笑。
“你們是哪個小山頭的野雞大宗啊?我們可從來沒有聽過什麼天暉宗!
天暉宗眾位弟子被白日閣這麼一刺,臉色都極其難看。
“你們居然如此不識好歹!”
“就是!我們大方贈你們東西,你們卻把我們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們白日閣不過爾爾!”
祝新遠狐狸眼也睜大了,驚訝道:“贈?閣下,這可是無主之物,何來贈送一說?你顱內有疾?”
“你,你怎麼罵人呢!”
彆隼劍指眾人:“廢話少說,有什麼招數,你儘管使來!”
白日閣弟子紛紛亮出武器。
天暉宗人氣憤不已。
先前在縱雲樓那吃了委屈,現在又被白日閣瞧不起,眾人頭腦一熱,不顧白日閣的人是自己的數倍,馬上掏出武器和人對剛。
白日閣和天暉宗短兵相接之時,白日閣身後小尾巴也動了。
五個人上前拉住打得正歡的彆隼。
“小公子,小公子,大事不好了!”
彆隼一個不慎,被天暉宗人打到了手肘,他不耐煩道:“乾什麼!”
“我們的人遇到了縱雲樓的人,他們全出事了!”
“什麼?”彆隼小辮子甩到自己臉上,“他們怎麼了?”
“具體的我們還不知道,隻知道他們集體暈了過去,不知出了何事。”
彆隼連忙收劍,拿住那人袖子:“他們在哪?帶我去看看!”
祝新遠看到他的動作,立馬道:“你去哪!”
彆隼:“縱雲樓出事了,我去幫忙!”
他跟著人,幾個閃身離開了。
祝新遠看著眼前的混戰,磨磨牙,又集了一半人去追彆隼:“臭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五人帶著彆隼向著來時的方向飛跑,彆隼沒有起疑,緊隨人腳步而去。
彆隼得意洋洋的想,等救了刁雀兒那小子,必定要他喊一聲爹來聽聽。
跑出不知道多遠,前麵的五人腳步一停,轉頭對著彆隼出手。
彆隼猝不及防之下挨了好幾下,腦袋挨了一記狠的,打的他眼前一黑,鈍痛襲來,鮮血霎時染紅衣裳。
他痛的齜牙咧嘴,抬劍格擋:“你們什麼意思?!”
五人一字不答,隻顧著攻擊他命門。
彆隼咬牙支撐著,對著其中一人拚命攻擊,試圖撕出一道口子。
隻是他受了攻擊,大不如前,破綻百出。
在五人毫不留情的圍攻下,彆隼動作一點一點遲鈍下來,血腥氣盈滿整個密不透風的墓穴。
被一柄寬刀穿胸而過後,長劍掉落在地上。
“抬走!”
“快點,收拾的乾淨點,後麵來人了!”
五個黑衣人分頭行動,四人抬著彆隼往縱雲樓所在地跑,剩下一個人等著後麵的人。
四人前腳剛走,後麵白日閣大部隊就到了。
等候的那人立馬上前。
“諸位道友請隨我們來,我們知道位置。”
白日閣眾人認出這是跟他們一起進來的小宗門弟子,也沒有多懷疑,就跟著人走了。
四個黑衣弟子抬著彆隼進入了縱雲樓所在地。
地上是睡了一地的縱雲樓弟子。
四人往陵墓中說了一聲暗號,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人按照計劃前來接應他們。
“大人不是說有人助我們嗎?怎麼不見他們人影?”
“彆管了,縱雲樓的人應該要醒過來了,先把這裡麵打亂!”
四人把彆隼屍身丟在地上。
他乾淨的衣裳沾滿血汙,小辮子也染上了塵土。
在他們看不到的世界裡,一道灰沉沉的影子從彆隼身上脫離。
彆隼在脫離身體,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有一絲茫然。
他還記得自己渾身都很痛,從來都沒有這麼痛過,最後控製不住的睡了過去。
看到那四個黑衣人,彆隼又憤怒的向前撲了過去,恨不得上前將人掐死!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這一撲,整個人直直的從四人身上穿了過去。
彆隼愣在原地,他這麼大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這裡,為什麼他們都沒有發現他?
彆隼驚恐的大喊了一聲:“喂!”
他的身後響起很多很多道聲音。
“哎,小子,沒有用的。”
彆隼已經預料到了什麼,仍舊不死心的說:“為什麼?”
“因為你死了啊!”
彆隼說不上來是恐懼,還是憤怒,又或者是彆的什麼,隻是感覺很冷,好像泡在了冰水裡,身體冷,腦袋也冷。
許多人見他的模樣,馬上上前安慰。
“想開點,現在就不用愁修煉了,反正過了兩百年後我們又回歸天地了。”
“是啊是啊,彆怕,我們這還有很多人能陪著你呢!”
彆隼渾渾噩噩的:“可是,可是我娘,我的師兄姐他們會傷心的……這是一群壞人,我,我還沒有解決他們,他們還會害人的。”
“彆擔心!這還有位小仙姑呢,等會這群壞人就能來陪你了!”
“對,那小姑娘很有本事哩!”
彆隼:“……啊?”
小仙姑?是他知道的那個小仙姑嗎?
他順著眾位鬼魂們指使的方向看,一道纖瘦的影子坐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四人動作。
如一隻精心織網,等著獵物入網的蜘蛛。
四人精心作出打鬥的痕跡,又上前找著刁雀兒的身影,才走進縱雲樓,腳下躺著的縱雲樓弟子眼皮子動了一下,似乎要從睡夢之中醒來。
“要醒了!動手!”
第一個注意的人抬腳踩向那弟子的脖子。
下一秒,他莫名其妙地原地劈了一個叉。
黑衣弟子:“???”
其餘個弟子紛紛向人看去。
“你在做什麼呢!怎麼連路都走不穩當!”
劈叉的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了?”
“廢物,動作快點,彆壞了大人的計劃!”
他話才說完,縱雲樓不少弟子都從睡夢中醒來了。
個人毫不猶豫,向半夢半醒的弟子出手。
等真正動手時,個人才知道方才劈叉的人的感受。
身體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手中武器毫不留情的紮向自己,一刀下去,血肉模糊。
所有揮向彆人的刀,終會紮在他們自己身上。
四人疼的克製不住的慘叫起來。
懸浮在半空中,目睹一切的鬼魂們激動的說。
“你看,我就說這小姑娘是有兩把刷子的吧?”
“誰你說你說的,這是我說的!”
彆隼嘴巴就沒有合攏過。
雖然他知道小仙姑是有點本事,畢竟兵不血刃能讓他叫祖宗……但是沒想到她這樣厲害啊!
他想起刁雀兒說的那句話了,要是小仙姑動真格,他真會被打哭!
縱雲樓弟子們聽到慘叫,打了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才一睜眼就見四個黑衣人在自己捅自己,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刁雀兒和梅靈香一眼就看到,黑衣人身後還有一個血淋淋的人。
刁雀兒被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那熟悉的小辮子映入眼中,他猛的站起身。
“彆隼!!!”
他衝上去,摸到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刁雀兒腦袋懵了一下:“彆隼,醒醒,我不開你玩笑了。”
梅靈香左顧右盼,焦急尋找李嬋心的身影。
李嬋心在梅靈香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靈香後怕的抱住李嬋心。
李嬋心看向那四人,抬手解開操魂技能。
縱雲樓弟子也需要成長。
黑衣四人又發現自己能動了,從自己身上拔出武器,襲向縱雲樓的弟子。
縱雲樓弟子也非待宰羔羊,從地上一滾,持刀回擊。
剛一出手他們就覺得自己沒有從前有勁了,一點靈力也使不出來,手上的刀都拿不穩。
但是經年累月的訓練,哪怕刀再沉,他們也能使出兩招,而且四人的狀態也不好。
縱雲樓人多勢眾,很快將四人拿下了。
不遠處傳來數個腳步聲,一個黑衣人領著白日閣弟子前來。
領路的黑衣弟子看到同伴被俘虜,高喊:“你們在做什麼?放開我同門!”
說完這話,黑衣弟子提著武器衝向縱雲樓弟子。
白日閣弟子下意識拔劍衝向了縱雲樓的弟子。
衝到一半想起這是對麵是自己的友宗,生生都停住了腳步,還差點滾在一起。
縱雲樓的弟子捆住黑衣弟子,又因為方才白日閣弟子的動作,警惕地看向白日閣弟子。
僵持了半秒,一道驚叫打破了緊張的氛圍。
“彆師兄!!”
白日閣弟子看到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彆隼滿身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還有一個縱雲樓弟子對著彆隼使用靈力。
白日閣眾人衝向縱雲樓弟子。
縱雲樓的弟子們見他們的模樣,抬手要阻攔,李嬋心開了口。
“都讓開。”
縱雲樓弟子還是聽李嬋心話的,紛紛讓開一條路。
白日閣弟子圍在彆隼身邊。
眾人小心翼翼地去試探,發現彆隼已經沒有了生機。
與彆隼十分親近的人立馬紅了眼睛。
“隼師弟,隼師弟!”
“彆師兄你彆嚇我啊!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