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嬋心向醫堂後院子裡走。
夏風清和,穿過回廊,外頭進來的聲音就少了。
李嬋心嗅到絲絲縷縷的墨香,是她常在明鬆故那聞到的。鬆香中又帶著點苦,不難聞。
李嬋心猜想明鬆故在練字,她推開門。
果不其然,明鬆故正伏案寫字,腰脊如一支輕彎的青竹,似是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抬起頭來。"小仙姑?"
“啊。”李嬋心應了一聲。
李嬋心下意識看向他左手邊,他時常會將練過的紙張放在左手邊,不過一指厚,想來是沒有開始多久。
在山上的時候,李嬋心就常見他在練字,有的時候能悶頭寫一天,她記得他的原話是——"不能修煉時,還能練練字解乏,也是一件幸事。"她那時問他: "在山上的日子很無聊嗎?"
明鬆故說: “說不上是無聊,隻是人一旦閒下來,就會回憶從前……我也時常會覺得有些寂寥。
她那時不大在意明鬆故,這句話幾日就被她拋擲腦後了。
李嬋心走到明鬆故身前落座。李嬋心: "你的傷好了嗎?"
"多謝小仙姑的關心,都是小傷,前天就已好全了。"明鬆故動手收起桌子上的東西。李嬋心: “彆收,給我玩玩。”
這幾年她也被明鬆故影響到,也會時不時地上手練一練字。明鬆故沉默了下,轉手將筆杆遞給李嬋心。李嬋心擼起袖子,一眼就看到了明鬆故抄的是天河道典上的內容。
明鬆故的字依舊遒勁妍逸,眉目分明,隻是比較之前的,又多了幾分潦草,好像急著做什麼。明鬆故遞過來一張白紙,欲要換掉,李嬋心攔住了。
明鬆故: "小仙姑?"
李嬋心:“我接著寫。”
這樣能更直觀的看到她與明鬆故書法的差彆。
李嬋心在紙上遊走。
她的字不像明鬆故一筆一劃都不出格,橫豎方圓力透紙背,仿若一炳炳出鞘利刃,要突破劃下的橫線,充滿殺氣。
明鬆故低頭看了眼她滿篇黑字,她的筆觸較她之前的,有了飛躍式的進步。
李嬋心: “師姐說你在修煉,怎麼停下來了。”
明鬆故點頭: “有一點累,所以開始休息了。”
李嬋心:"為什麼?"
明鬆故疑惑: ".…小仙姑何出此言?"
李嬋心說: "為什麼突然間這樣努力修煉了?"
之前她也看過明鬆故努力過,隻是少見到有影響到他寫字的程度。
明鬆故: “先前在山上閉鎖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不見風雨,不知風雨大,下了山之後,才清晰認識到,僅以我這樣的修為,隻怕無法跟上小仙姑的腳步。"
明鬆故聲音平和:“我知小仙姑誌向遠大,日後或許還會行走天下,倘若我一直停留在這個境
界,或許還會給小仙姑拖後腿,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李嬋心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她寫字的速度都變快了。
她寫著寫著又不想繼續寫字,開始在紙上畫圓圈,一邊口吻淡淡道: “你呆在安全的地方不就好了?"
明鬆故話語中似乎帶上了些許無奈: "小仙姑,我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被誰護著。"李嬋心又在圓圈上填上了四肢: "為什麼?你以前不都是這樣保護彆人的,被人保護就不行了。"
明鬆故沉默了一會,皺起眉:“倘若有意外呢?”
李嬋心畫出了一個大烏龜: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是不能救,而且,目前靈脈是沒有辦法治好的,你能恢複到後天修為,也是一個奇跡了。"
明鬆故認真的說: “正是因為恢複了一些,所以我才想試一試,小仙姑,我做不到什麼都不做。"
“倘若你陷入了陷阱,能搭上手的隻有我,我卻無法追上你,幫不上你的忙,屆時我……會很痛苦。"
李嬋心見他神色認真,放下了筆,想了想: “那就是我的問題了,我死了,也怪不到你的。”
明鬆故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嬋心以為明鬆故不會說話了。明鬆故頭一次用了嚴肅語氣,他說: "小仙姑,你太輕視生命了。"
李嬋心被說的有些茫然,隨之而來的還有憋悶,堵在她心
口不上不下的。李嬋心冷著臉說:“因為我有這樣的資本,彆忘記了,你的命也是我救的。”
見明鬆故薄唇輕掀,又似是要說話,李嬋心不想再聽他說出什麼指責她的話,開了陰影潛行,逃出了院子。
臨走前,她隱隱聽到了一聲呼喚。
李嬋心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一路行到了毫無人煙的地方。
可是沒有人不代表沒有鬼,李嬋心聽到一道道毫無意義的囈語,才知道自己跑到墳山來了。鬼們也吵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