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2 / 2)

許許多多嘈雜囈語湧入了她的耳朵裡。

一眼看過去,駐留於此地的靈魂,比李嬋心先前戰場上的還要多。

李嬋心的馬車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的時候,出行工具也彰顯著身份。

在場的雖然都是在這後夜城,一會是其他地方受邀過來看戲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也少有幾個是坐馬車來的。

隻是李嬋心和明鬆故戴著基礎的鬥篷和麵具,融入人群中就不見了,也很少有人能夠分辨出來。

李嬋心進了生死鬥的場地裡。

很奇特的是,這地方屋頂不高,到處都是黑紅黑紅的,她仿佛走不是進了一個屋子,而是一條血管之中。

一股奇特的香味從四麵八方襲來,與邀請函上的香氣幾乎一致。

李嬋心感覺到腳下的土地不是很穩,若落腳重了,還有輕微的晃動感覺。

李嬋心腳踩了踩:“這地方,是紙糊的嗎?”

班蒼眼眸彎彎:“這下麵……是一個很大的血池子,生死鬥建在血池子上麵,本來就是有些不穩當的,最近好像死的人有點多,地下有點塞不下,走起路來就有些搖晃了。”

血池。

這些魔修可真會玩。

李嬋心麵無表情地思考著,她一抬頭,還看到有不少鬼魂們擠在各處,或隨地亂爬,或到處蹦躂,但因為太多了,難免有些摩擦。

可以說的上是群魔亂舞。

“你他爹的抓錯了!那是我的頭!”

“撒手,撒手,你扯到我的x了,再不撒手我踹你下去了!”

正前方敞開了四扇鎏金大門,分天地玄黃四扇門,每一扇門背後都有人檢查邀請函以及人數。

最少的是黃字門。

班蒼低聲道:“這門不分先後,每一扇門的邀請函發沒了,就會分發下一個,二位客人,請隨我來黃字門。”

班蒼徑直走向了黃字門。

驗過邀請函之後,查驗的魔修就將三張牌子遞給了李嬋心三人。

李嬋心低頭看了眼,就感覺到入手的是人骨。

等三人領過牌子之後,就有一個身著黃衣的魔修帶領三人前往生死鬥的場地。

整個場地都是昏暗的,有水聲流動,船影憧憧,受邀者們站在岸上排隊登上小船。

李嬋心:“我們在船上看?”

班蒼道:“對。”

李嬋心看了眼跟在三人身邊的魔修:“這水裡,安全嗎?”

魔修聞言看了李嬋心一眼:“請放心。”

班蒼嗓子裡含著笑:“對有的人來說,是安全的。”

中心黑紅的荊棘牢籠是發亮的,看客可以清楚的看到籠子裡發生了什麼。

李嬋心目力極佳,清晰的看到那些荊棘上還殘留著不少血肉。

黑暗中,一艘點著黑紅燈籠的小船搖搖晃晃的向三人駛來。

黃衣魔修聲音沉沉:“請貴客上船。”

李嬋心低頭看了眼,船上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撐著船,因為渾身都被黑鬥篷蒙著,分不清是男是女。

李嬋心登上船,看了眼底下的河水,血糊糊的,仿佛粘稠的血液。

也不知道是燈光的緣故,還是這河底下的水本身就是紅色的。

李嬋心在椅子上落座,聽到了一聲聲勸慰。

船頭上還坐著一位鬼魂,陪著搖槳的人。

鬼魂在一邊苦口婆心的念著:“小念,你這次可彆再犟了啊,好好搖槳……”

他話才說完,黃衣魔修最後一個登船。

許是因為太重的緣故,船身搖晃了一下,黃衣魔修衣服上被濺了幾滴水,濺上來的血直接腐蝕了他的衣角!

他嘖了一聲,直接一腳踹上了船頭搖槳的人。

李嬋心聽到了清脆的斷骨聲。

就在李嬋心以為搖槳之人會掉下去之時,可那人也隻是身子晃了晃,依舊牢牢地固定在船上。

就好像身體被什麼綁著了,牢牢的固定在了船上一般。

黃衣魔修罵罵咧咧,一邊罵,還抽出了鞭子,打在了對方身上:“狗畜牲,船都停不好……”

那人就如船的影子,被怎麼打也離不開船。

同時坐在船頭的青年一躍而起,指著黃衣魔修狂罵:“牲口罵誰!你還胡亂攀咬無辜者,簡直是不可救藥!你等著的,等你死的那天爺爺我親手撕了你!”

而那位搖槳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吱一聲,仿佛是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像一樣。

陸陸續續有人登船,看到這情況,紛紛駐足觀看。

明鬆故道:“這位道友,還請安靜些,勿擾到他人。”

黃衣魔修罵聲一停,看了眼明鬆故,嗤笑一聲:“多管閒事!”

正在看熱鬨的班蒼似乎有些意外,目光落在明鬆故身上,綠油油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看。

班蒼想,對於魔修們,這樣的勸解對他們來

說,不過是撓癢癢而已。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起反作用,隻有使用雷霆手段,以絕對的暴力鎮壓,讓他們知道疼了,才會有敬畏心。

但是班蒼並沒有提示的意思,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現在,就是個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看客。

如果李嬋心二人沒有反應過來,被生死鬥的魔修吃了,他也隻會冷眼旁觀。

當然,他或許會為李嬋心和明鬆故二人的死惋惜兩聲。

要是李嬋心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對方針對的是自己,那她就白長了這個腦子。

李嬋心:“好吵。”

她聲音不大,但是船上的人都能聽見。

她這一聲後,那黃衣魔修聲音罕見的停了一下。

黃衣魔修:“你算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剩下的卡在了喉嚨裡。

這會他感覺到有點不對了,但是臉上依舊是不服氣的。

他不信在自家主人的場地上,還有人膽子那麼大敢動手。

明鬆故歎息一聲,清和的眸中帶上了憐憫。

他已經提醒過了的。

李嬋心纖細的食指抵在唇上,那黃衣魔修抱怨的話再次噎在喉嚨裡。

黃衣魔修警惕起來,他想起上頭人的吩咐,欲要動手再次試探,結果他發現他根本動不了了!

黃衣魔修逐漸驚恐。

黑紅燈籠下,黃衣魔修的眼珠幾乎都要瞪了出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角邊上劃下,充斥著無聲的害怕,十分可怖。

李嬋心點點臉頰,嘴角綻出一抹笑容:“還是死人安靜。”

班蒼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猛的看向李嬋心。

李嬋心纖細的食指輕輕落下,那魔修也直直的從船上墜下去。

巨大水花濺起,前後左右都有波及,唯獨船上的他們隻是船上晃了晃。

滋滋聲響起,黃衣魔修眨眼被血河腐蝕了個一乾二淨。

因為有些船被水濺到,四處響起驚呼和尖叫聲。

李嬋心看到血河上浮現出一道灰白魂魄。

船上留著的那隻鬼魂興奮的拍手叫好:“兄弟姐妹們!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聞風而來的眾鬼魂一擁而上,不到片刻,那鬼魂也被撕了一個稀碎。

搖槳之人緩慢的抬起頭,對著李嬋心點點頭,似乎在感謝她。

因為船的動搖,對方的黑鬥篷掀起了一腳,露出了腳下的鐵鏈。

搖槳之人,整個人都是被綁在船上的。

李嬋心手指一轉,將一枚丹藥打進了搖槳之人嘴巴裡。

半個呼吸後,那人緩緩搖起了槳。

那船上的鬼魂青年動完手,又從血河裡鑽出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水,飄到了李嬋心麵前。

他在李嬋心麵前嘀嘀咕咕:“這黑鬥篷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眼見他就要湊到自己臉上來看了,李嬋心眼眸一抬,與鬼魂青年

直直對上。

鬼魂青年定定看了三秒,怪叫一聲,狂奔了出去。

李嬋心:“……”

不是,有病吧。

班蒼眼皮子直跳,需得撕咬自己口腔中的血肉才會冷靜下來。

蠱蟲?毒?

他想到了那突然消失的毒娘子,用毒如此出神入化,有七分肯定這位應當是位毒修。

蠱蟲需要靈力驅動,在這禁靈大陣中,蠱蟲隻會陷入沉睡,假如是毒的話——她是何時下的?

要知道他幾乎全程都跟在她的身邊!

這就說明,她在他眼鼻子底下動手了,他都不知道!

李嬋心回頭看了眼明鬆故。

明鬆故奉上了一顆果子。

李嬋心:“……”

她沒接,就著明鬆故的手咬了過來,順道在明鬆故修長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個牙印。

班蒼再次壓抑住自己的興奮,又實在好奇,沒忍住問了:“冒昧問問道友,剛才你那是……?”

李嬋心想了想:“我對毒有點研究。”

明鬆故:“……”

雖然她說的是真話,但是明鬆故直覺她說的是兩碼事。

班蒼卻直接下意識的帶入了她所說的話,他吞了點自己咬出的血。

還真被他猜準了。

他再次回過頭去看整件事,這兩人恐怕是在來先禮後兵的一套啊!

他見那明鬆故也深沉的很,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手裡不知道捏著什麼底牌,卻裝作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想來就是想通過這一套降低生死鬥這群人的警惕心,倘若那群人不小心,還真有翻車的可能。

而李嬋心……那位看起來還能談談,這位則是人狠話不多,叫你暴斃就立即暴斃啊!

一個白臉一個紅臉……魔界是何時出了這種人物?他竟然沒有察覺過!

剛才的混亂過去了,但流言越演越烈。

“這幾位鐵定是新來的,否則沒有人敢這麼在生死鬥的場地上砸場吧。”

“你看著了嗎?你看我之前說什麼來著,那新來城裡的兩個定然會對……咳咳咳!”

“不是兩人吧,那不是三個人嗎?”

“可能傳言有誤也說不定,但我有預感,今天絕對有好戲看了。”

“那笑臉麵具……你們不覺得眼熟嗎?”

李嬋心也在等,可是直到生死鬥開場了,李嬋心也沒有等來再試探的人,甚至借題發揮的人也沒有。

相反的是,這邊還給她安排了一位新的黃衣魔修,這位態度倒是十分恭敬,有求必應的。

生死鬥正常進行。

一聲古怪的哨音後。

籠中走進了兩個一高一矮的男子,高個的胖一些,而且是有些異常的壯碩,看起來像個球似的。

矮個的又瘦又乾巴,活似一隻幾百年沒吃過飯的瘦猴。

隻見那瘦猴見到他就尖叫:“盧高北!我簡直是命裡與你犯

衝!當初我擺攤,你乞討,我見你可憐幫襯了一把,你卻恩將仇報!”

“你這牲口,我做什麼,你便要跟著做,還硬是要在我身邊吆喝,賣的還比我低,搶我九成生意,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船上的看客一陣小聲唏噓。

那高個男人也不服:“甘施雲!你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生意自然誰也做的!生意好不好也是看自己本事,你是哪沒本事的人而已!還怪到彆人身上來了?!”

瘦猴死死瞪著對方,高喊:“賊人,勿要多言,拿命來!”

高個也喊:“既然如此,我也要為自己拚出一條活路來!”

李嬋心:“……”

說實話,這表演的太假了。

李嬋心無聊的數了數船隻,這裡約莫有三百船隻,幾乎每艘船上都泛著綠光,如黑夜中的小電筒似的。

她又側頭看了看明鬆故,明鬆故眼睛一直看著籠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聲哨聲再次響起,台上兩人喝罵聲停止。

候在李嬋心和明鬆故二人身邊的魔修微笑道:“眼下是下注時間,三位貴客可要來玩一玩?”

班蒼:“你們倒是安排一些有趣點的啊!這點子雞毛蒜皮之事放到台麵上來,生死決鬥未免也太無聊了。”

黃衣魔修態度很好的點頭:“有的客人也這麼覺得,隻是我們生死鬥的規矩是隻要向對方下生死鬥了,便要上台的,這點我們主子也沒有法子更改,不如您再往後看看?我聽說今次有兩個正道宗門弟子,鬨到生死鬥上來了呢。”

聽到這話,班蒼提起了點興趣:“這樣嗎?那我再看看吧。”

他又指指前頭的人:“就這一場,我押那個瘦子兩張滿額錢票好了,雖然不能用靈力,但我喜歡劍走偏鋒……你們押嗎?”

明鬆故看李嬋心。

李嬋心:“不押。”

魔修們收完錢票,又是一聲哨響,兩人便互相毆打在了一起。

李嬋心本來看著還是挺無聊的,沒什麼期待,但是這兩人意外的有些真功夫在身。

攻防的招式利落漂亮,僅僅是簡單的對打就吸引了大家眼球。

“你當乞丐,快凍死的時候!是我給你舍了一件衣服!你憑什麼活!”

“你就給了一件破衣裳,是我命不該絕!要死的是你,我活!”

“你放屁,我還給了日日喂給你三餐,要活也是我!活!”

“我早還你了,我早還你了!死!”

雙方扯著嗓子大吼大叫,互相揭短又打斷了李嬋心的思考。

她隱約感覺到哪裡不對。

她感覺到對方表麵雖然在互相傷害著,但是……卻招招避開對方要害。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李嬋心又感覺哪裡不對,她仔細回想起兩人從出場開始的等等細節,尋摸起其他蛛絲馬跡。

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活,但是鏈接雙方首尾字,似乎是——

你……活?

班蒼也咦了一聲:“這兩人體術有點有點東西啊,雖然都練的都很淺薄就是了,想來是有師承的,恐怕還是出自同一個師門?”

許是因為遲遲沒有分出勝負,台下觀眾聲音也大了些。

“能不能行啊!快動手啊!?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你給他撓癢癢呢!”

李嬋心看著,最終是瘦子拳頭一轉,狠狠地打向了高個子胸口。

不曾想那瘦子竟有舉鼎之力,那麼大一個的高個,竟被生生打的倒退三步!

最不妙的是,那高個子還撞在了荊棘上,瞬間被荊棘深深刺出十幾道口子,後背血流不止!

他疼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瘦子滿臉堆笑,踩在了高個子頭上:“哈哈,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那高個子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被刺激的,一拳砸在了瘦子麵門。

“我的本事,還沒有全使出來呢!”

這回兩人似約好了一般,招招都往死處去。

李嬋心想,他們雖然做的不明顯,但是船上的看客,就真的一個都看不出來嗎?

還是說,這些人也在享用著他們的痛苦呢?

小船晃晃悠悠,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渾身都是傷,人也已精疲力儘,但是手腳依舊下意識的向對方揮去。

看起來似乎要平局了。

船上看客大喊無聊。

比起這種軟綿綿的互擊,他們更想要看到拳拳到肉的暴力。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似乎在催促著什麼。

班蒼道:“三道哨聲之後,就會判兩人平局。”

李嬋心聽著哨聲:“平局,然後呢?”

班蒼輕笑道:“就都死咯!”

陪伴幾人的魔修也意味深長的說:“這可是生死鬥啊,怎麼可能不死人呢?”

最終有一人摸了下褲兜,手裡銀光一點,竟是亮出了刀子!

船上看客一陣歡呼,緊張又興奮的看著台上打架的人。

他們赤紅著眼睛,互相瞪著對方。

拿著刀的瘦子又笑又叫,形容癲狂:“你沒想到吧!”

在尖銳的哨聲中,他一刀直直戳向了躺在地上的高個子。

在最後關頭,那似乎已經放棄掙紮的高個子空手接白刃,瘦子使儘了渾身力氣,整個人都要懸空在胖子身上,依舊無法寸金。

瘦子又哭又笑,眼淚混著鮮血砸落在地上:“你讓我活吧!你讓我活!”

高個子一聲不吭,使勁掰著瘦子的手,似乎要把他手裡的刀撇走。

李嬋心感覺到瘦子手一鬆,身體下滑,刀尖直直沒入心臟。

血如激流一般噴濺而出,落在了籠子裡,又滑落在血河裡麵。

哨音停止。

“恭喜卑鄙的盧高北,恩將仇報殺死了恩人甘施雲!”

贏家依舊躺在地上,似乎兩個人都死了。

有幾個黃衣魔修前來查看了一番。

班蒼在她耳邊嘟囔:“竟然輸了,真晦氣。”

他押了瘦子贏。

明鬆故眼眸盯著荊棘牢籠,不曾離開半分。

李嬋心看到了籠子裡陸陸續續出現了幾個鬼魂,趴在了兩人身上乾嚎。

“盧師弟!甘師弟!”

“這可恨的魔修!都該死!都該死!”

船頭搖槳的人頭低了低,水麵蕩漾出漣漪,很快又平息。

剛才被李嬋心嚇走的鬼魂又悄悄跑了回來,看著神色似乎無動於衷的李嬋心,腳步有些躊躇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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