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超人當時的模樣太過沮喪,就連習慣性掌控情報的蝙蝠俠都沒有追問具體情況。而當天晚上,克拉克換了製服,回到了斯莫威爾。
小鎮還是從前的模樣,炊煙嫋嫋,生活節奏緩慢又溫柔。
他的房間換了張床,但大體的布局沒有變化。
而他隔壁的小房間依舊被瑪莎打掃得乾乾淨淨,漢堡模樣的抱枕擺在床頭,好像還在等待它的主人回家。
克拉克拎起抱枕抱在自己懷裡,倚著小床坐在地上。
隨著那隻花苞凋謝的,除了那場盛大的幻境,還有幻境中的記憶。
但他知道自己的遺憾是什麼。
十七歲的他還是會在放學時候偷偷帶上一隻冰激淩,用超級速度回家才想起來喜歡甜食的小孩子已經和家人離開了。
他會坐在屋頂一個人看落日霞光吃完冰激淩,有點不習慣,也有些欣慰。
他以為至少尤利找到了家。
直到,三個月後,他們收到了尤利西斯的死訊。
那對夫妻根本不是什麼“萊茵”一家。
一開始,他們偽裝成符合條件的家庭成功進入領養寄養係統,目的就是為了騙取政府補助,他們把孩子當做傭人,自己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很快,在有個孩子被傷害,他們反而獲得了一筆封口賠償後……他們嘗到了甜頭。
再然後,他們偽造了身份,經常更換落腳點,偷取資料,盯上了好得手的其他孩子。
比如——身份信息完全沒有落實的,有著惹眼的異色眼瞳的漂亮男孩兒。
克拉克最後一次見到尤利西斯,是在公墓。
他還不太受控的透視眼在這一刻十足地聽話,可以透過石碑,穿過木棺,看清沉眠其中的小小骨架。
克拉克記得當時的感覺。
瑪莎在哭,喬納森抱著她,而他站在墓碑前,手指在石碑上留下清晰的指印。他內心翻滾的,是年輕的克拉克未曾經曆過的悔恨和遺憾。
他是超人。
他能做到很多人類甚至無法想象的事情。
但他同樣有太多做不到的事存在,哪怕他是超人。
他想做的,能做的,都在幻境中經曆過了。而不論克拉克當時有多沉溺其中,此刻的他都清晰地知曉,現實中的尤利西斯已經沉眠了。
既然他睡著了……就讓他好好睡吧。
***
隔壁的尤利西斯睡的一點都不好。
他幾乎是睜眼到天亮的,好不容易才閉了會兒眼睛,又餓著肚子醒過來。
昨晚桌上還剩幾包玉米片,他一邊嘎吱嘎吱地嚼,一邊繼續發呆,腦袋裡亂七八糟天馬行空,最後總落在那句“也是個好名字”。
好在哪裡?!
克拉克明明知道我有多渴望“肯特”而不是那個什麼“萊茵”!
不,問題在於克拉克不知道“尤利西斯·萊茵”就是“尤利西斯·萊茵”,所以那麼說也很正常。
……正常在哪裡啊!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還剩半包的玉米片被粗暴地丟到茶幾上,迸出幾塊無辜的碎片。
尤利西斯窩在沙發上,雙手插進頭發使勁兒揉,一直把本來就不太柔順的卷毛給搓成一團炸毛,最後才往沙發上一倒,露出一雙泛紅的眼。
他已經不想思考了,當即翻出新遊戲打了個天昏地暗,直到食物全部消耗完畢,外加在同一個關卡死了十一次,尤利西斯才活動活動肩膀,從沙發上站起來。
天快黑了,尤利西斯先是對著癟癟的錢包默哀幾分鐘,然後不假思索地拿著錢,直奔克拉克告訴他的那家店,買了漢堡披薩,還快樂地拎了桶超大桶的可樂回公寓。
巧合的是,這次他又看見了克拉克。
男人一副剛下班的普通社畜模樣,正捏著鑰匙轉動鎖孔。他聽見了尤利西斯的腳步聲,但也沒在意,門打開之後才轉頭衝尤利西斯打招呼。
“晚上好,萊茵。”他這樣客氣又生疏地說,說完就要關上門。
尤利西斯幾乎是沒過腦子地,直接喊了句“等等”。
克拉克關門的手一頓,禮貌而又分外有距離感:“有事嗎?”
尤利西斯拎著袋子的手驀地攥緊,指甲抵著掌心的嫩肉,帶來些微地刺痛。
他這才反應過來,眨眨眼,乖巧地擎起手裡的袋子示意:
“吃了嗎?晚飯要不要一起?我……我昨天答應過來著,那個……就這。”
他話音剛落就心虛地收回視線,然後又反應過來不對,終於大大方方地去盯克拉克。
而披著半幅偽裝的男人笑了笑,讓開了門:
“好啊,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