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蒂夫、巴基和霍華德的交情來說, 托尼管父親的朋友叫一聲“叔叔”是合理的。
但現實中,沒人會叫巴基“叔叔”。
托尼和史蒂夫的交談被迫中斷, 他瞥了一眼巴基, 扭頭和史蒂夫對視:
“我討厭這家夥。”
史蒂夫:“……”
就,怎麼說呢……雖然巴基在多數時候很靠譜,但他有時候, 確實,嘴巴能夠跑火車。
這一點,尤利西斯也知道。
他瞄了一眼麵色好很多, 但明顯心情不是很好的托尼,一個肘擊撞得毫不設防的巴基彎腰, 手臂順勢搭在他肩上, 環了一圈卡著他脖子, 把人往下壓。
尤利西斯在他耳邊低聲叮囑:
“乖一點, 好吧?”
巴基倒也沒和從前那樣鬨著掙紮, 他心中有數,也跟著尤利西斯一起壓低嗓子,強調:“我很乖的, 好吧?”
他僅剩的那隻手扣在尤利西斯的手腕上微微下壓, 巴基靜止了兩秒, 突然反應過來。
“尤利,”他不敢置信, “你長高了?”
尤利西斯被他突然轉移的話題搞得很懵:“……哈?”
“你之前和我差不多,”巴基強調, “我們明明差不多。”
但現在, 尤利西斯已經比巴基高出巴掌寬, 都能仗著身高的優勢俯視他。
巴基說:“所以, 介意告訴我你是怎麼回事嗎?也是九頭蛇?他們給你喂激素了?”
在場的人裡他隻認識史蒂夫和尤利西斯,也隻在乎他們兩個。史蒂夫什麼情況已經告訴他了,但尤利西斯沒有。
巴基的頭腦還算清醒。
他記得和尤利西斯的“訣彆”。
那一次,還是因為九頭蛇。
突襲戰隊幾乎此次任務都是和納·粹代表九頭蛇打交道,不過那次因為情報是由另一支隊伍帶來的,所以那次行動,準確來說,是突襲戰隊的幾個人加入他們。結果,也是因為他們的情報失誤,最後導致尤利西斯滯留,根本沒辦法趕上原定的起飛時間。
而戰機的方向盤,同樣握在那支隊伍手裡。
他們急迫地想要回去,完全不在乎風雪中往這兒追趕的隊友,而且振振有詞:為了勝利,小部分的犧牲是必要的。
史蒂夫還在試圖和上級溝通,請求行動,但巴基當時已經壓不住火氣,一拳打在了“臨時隊長”臉上,為此還背了處分;他想把人接回來,可茫茫雪原,沒有設備沒有方向,就算是美國隊長都無能為力。
……尤利西斯沒有時間了。
他記得很清楚。
巴基和尤利西斯年紀相仿,平日裡勾肩搭背打打鬨鬨。他喜歡叫尤利西斯“Kitty”,看他跳腳又拿他沒辦法的模樣。但那天在通訊器裡,他沒有叫過一聲“貓仔”。他認真地叫著尤利西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到無法辨認。
巴基和“臨時隊長”吵起來的時候,尤利西斯就在通訊器那頭安靜地聽著。他叫了一聲巴基,說“夠了”。
當時的尤利西斯正在往原本約定的位置趕,冒著狂烈的風和漫天的雪,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原中行進。他知道這已經是結局了,所以他說夠了。
他說:“就當我退役了唄。”
巴基咬牙切齒:“你他媽放屁!”
尤利西斯說:“那就當我迷路了吧。”
他站在茫茫雪原中,入目隻有漫天的白,天空也被飛揚的雪渲染成蒼白的幕布。渺小的人類無法逃脫自然的規則,他好像也是真的迷路了。
尚且還是少年的尤利西斯被風吹得一趔趄,驀地笑出了聲:
“來嘛,講講大道理。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每個人都是。我呢,是說過要和你一起走一段,長長的一段,可惜現在我迷路了,所以你沒有再見到我。”
他再拉拉衣領,好好蓋住下半張臉,又抬手抹去落在眼睫上的雪粒。
他的聲音吸進厚厚的布料,落在巴基耳朵裡,悶悶的,都有些不像他了。
而雪原中的尤利西斯,隨著他唇瓣張合,水汽在衣領處凝結,打濕了布料,短短幾分鐘便有了冰化的趨勢。
巴基不知道能說什麼,他隻好叫尤利西斯的名字,一遍,又一邊。
尤利西斯不時回他。
他說:
“我是真的迷路了,分不清方向……眼睛有點疼。”
巴基回:“那就閉會兒眼睛,彆去看雪了。”
尤利西斯說:“也不行,風好大,站著不動站不穩。”
巴基回:“那就走,找找有沒有避寒的地方。”
尤利西斯說好,說完就沒了聲音,隻有通訊器同布料摩擦帶來的雜音。
巴基隻好繼續叫他:“尤利西斯?”
好一陣,尤利西斯才回答:“……我在。”
巴基:“怎麼了?”
尤利西斯歎氣:“說了風很大,摔了一跤。”
他說:“我還好,放心。”
怎麼可能放心呢?
他們誰都知道,這是訣彆。
尤利西斯還在風雪中前行。
他沒有目標,也摸不清方向,可他也不能停留在原地,如果不動,那他失溫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