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吃撐了。
他的故事賣了一個漢堡跟大半個披薩的好價錢, 結果他貪心地一口氣全部送進嘴裡,再配上可樂還有水什麼的,肚子塞得滿滿的, 打個嗝都是食物的味道。
因而導致……剩下的人根本沒吃飽。
克拉克看傑森也是看孩子。他給自己和傑森煮了份意大利麵, 可惜麵條都沒來得及塞進嘴裡, 工作來了。
換上製服的超人歎了口氣, 將尤利西斯的沙漏收好,提醒他記得保持聯係,轉頭就把家丟給沙發上癱著不動的尤利西斯, 跟餐桌前品嘗意麵的傑森。
傑森手裡捏著叉子,沉默地看向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捂著嘴,假裝無視發生地打了個嗝:“嗯?”
傑森:“……沒什麼。”
他低頭吃東西,並且非常自覺地洗了碗,簡單收拾了衛生,還把垃圾都打包拿出去丟掉了, 這才拎著尤利西斯出門。
兩間公寓隻隔著走廊。
傑森看上去很正常,隻在眉宇間藏著幾分不太顯眼的焦躁。他盯著另一扇門看了一會兒, 問尤利西斯要公寓鑰匙,結果得到理直氣壯的回答:
“沒帶。”
傑森無語,質問:“你回家不拿鑰匙?”
尤利西斯沉思,畢竟他家鑰匙還留在盧瑟豪宅的宿舍裡, 隻能找個借口:“我不走門。”
這可真是個無懈可擊的好理由。
他們倆對視了幾秒, 終究是傑森額頭迸起青筋, 利落地掏出工具完成延後的撬鎖大業,並在進門之後, 獲得了尤利西斯遞過來的備用鑰匙。
銀白色的金屬鑰匙, 沾染了些歲月的痕跡, 能打開這扇門,似乎也能打開彆的什麼東西。
傑森盯著鑰匙看了一陣,沉默地後退了半步。
尤利西斯有點茫然。
他不是很懂傑森的意思。
尤利西斯的家人不太多,但傑森絕對算得上重要的一個。他們從前分享過傑森那間陳舊空蕩的房子,那時候的尤利西斯脖子上除了吊墜沙漏還會掛著鑰匙;那麼現在分享這間公寓也很正常——之前沒有給過鑰匙確實是尤利西斯的失誤,畢竟他跟傑森回來的幾次確實都沒走門。
“怎麼?”尤利西斯不解,“懶得拿了?也可以,隨便你,你可以自己開,怎麼都行。”
傑森搖頭。
他回到大門那兒,確認門是好好關著的,便一邊往回走,一邊衝尤利西斯招招手。
尤利西斯:“?”
純善的年輕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結果才剛剛步入傑森的攻擊範圍,預料外的拳頭便裹著拳風衝到了尤利西斯麵前。
尤利西斯瞳孔緊縮。
他側頭躲開莫名的攻擊,下一秒就被勾住小腿失去平衡,被裹挾著摔進了沙發。
舊沙發不算柔軟,被兩個成年人的體重衝擊,發出絕望的吱嘎聲。傑森手臂壓在尤利西斯喉嚨處,肌肉繃緊,把比他小上一號的青年人緊緊禁錮。
他發音清晰,冷酷無情:
“克拉克走了,正好——輪到我了。”
他說:
“你的‘故事’不是的我要求的,所以,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徹底解決。”
傑森確實很冷靜。
跟貼心的,不想勾起尤利西斯糟糕記憶的克拉克不一樣,傑森跟尤利西斯已經吵過架了,他親耳聽到過尤利西斯提到的“我死過很多次”。
上次談起這件事兒的場景比較特殊,再加上事情應接不暇,這件事兒竟然沒有再提起過,直到今天。
他倒不是覺得尤利西斯在亂講,可當輕飄飄的話語落實,便沉甸甸地,壓得人喘不上氣。
混蛋尤利。
他簡直像管牙膏,隻有使勁兒捏捏擠擠才能弄出點兒東西。
不過沒關係。
他知道尤利西斯今晚一定會來,就像尤利西斯也知道他一定還會生氣一樣。
哈,說不定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會生氣,尤利西斯才一直抱著僥幸的念頭什麼都不講吧?這次是,上次也是,從前還相依為命的時候,也是。
傑森咬牙切齒:
“你他媽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驚喜,哈?我發現了——尤利,你有什麼資格去笑話老頭子?哦,我還是冤枉你了,你和他確實不太一樣,至少你被追問了好歹會說點什麼出來,不會一直保持沉默讓我自己猜。”
那雙藍色的眼瞳隱隱染上猩紅,又在眨動中逐漸散去,有什麼晶瑩的水潤在他眼底凝聚,又在墜落前被強行眨去,沾在睫毛上。
尤利西斯愣住了。
傑森在哭。
這不是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
傑森的內裡和他稍顯粗獷的外貌有明顯落差,他本質是個心腸過於柔軟的家夥,不然當年也不會去救尤利西斯。他感情豐沛,看都會沉浸其中,尤利西斯不是沒有見過他哭——至少前兩天他和布魯斯吵架的時候都被氣哭了。
可他現在,他是在為尤利西斯哭。
黑發藍眼的年輕人明明占據著上風,可他卻很難過。
他擒拿技巧拿捏得很好,壓製住尤利西斯的力道足夠讓他感受到壓力,感觸到喉結滾動所造成的顫抖,卻也不會讓人窒息。
他能藏住眼淚,卻有些控製不住他顫抖的嗓音。
“……你應該告訴我的,尤利。”
他也應該發現的。
傑森想,傑森說:
“至少,你應當告訴我。”
尤利西斯艱難地從傑森的壓製下抽出一隻手,指腹揉過傑森眼睛,沾染幾分濕潤。
尤利西斯說不了話,隻能做口型: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
“……”
傑森仁慈地稍微鬆勁兒,給他增加了說話的餘地。
尤利西斯坦然極了,也沒掙紮:
“那時候,我以為沒有說的必要。”
尤利西斯道出殘忍的事實:
“就算告訴你也沒什麼用吧,反思一下,傑森,你死在我前麵。”
傑森:“……”
尤利西斯反問:“不是嗎?”
傑森冷笑:“……所以現在是我的錯了?”
尤利西斯誠懇地答:“那倒不是,真的。”
說實話,在察覺到某些微妙的情緒變化之後,尤利西斯真的,差一點就跟傑森說了。那是他第一次鼓足勇氣,可惜那次到底還是錯過,而勇氣這種東西,不是每一回都能積攢到足夠的份額。
但這一點,尤利西斯不會告訴傑森,他永遠都不需要知道。
不過彆的事情,既然都說到這兒了,還是可以聊聊的。
傑森抿著唇,唇角下壓,眉頭緊皺,對尤利西斯的答案不是很滿意。他喉結滾動,組織了一會兒語言:
“我不明白。”
他說:
“如果你的‘任務目標’是布魯斯……你當初為什麼要在我那兒浪費那麼多的時間。何況後來我說布魯斯要收養我們的時候,你也沒有很高興。”
傑森記得。
那時候他還稚嫩,滿腦子都是新接觸的那個暗夜裡的世界,他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但尤利西斯不是。比他還小上一些的男孩兒很平靜地接受了要搬去韋恩莊園的現實,但比起在那棟房屋裡出生的傑森,尤利西斯反而是更舍不得的那個。
對於這一點,傑森還耿耿於懷:
“而且——你拒絕了布魯斯的收養協議。”
尤利西斯沉默幾秒,低聲道:
“……哦對,你不知道。”
傑森:“?”
尤利西斯:“其實,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講……布魯斯其實有點討厭。”
傑森:“???”
尤利西斯:“你明白的吧,我不喜歡做任務。我一開始甚至不想跟布魯斯有任何接觸,但是它威脅我,如果我不去做……布魯斯可能會有危險。”
傑森:“……哈?他會有危險?他難道有什麼時候不危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