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最近很忙。
忙的不是小記者的日常工作,而是身為超人所帶來的責任。
首先……還是盧瑟。
超人跟萊克斯·盧瑟已經是老交情了,雖然這個“老交情”算不上什麼好事兒。
反正,自從超人出現在世人眼中,盧瑟就一直看他不順眼,似乎還把超人當做假想敵,始終奔赴在反對超人的第一梯隊。
作為行動力超強又有錢有勢的家夥,盧瑟也不單單嘴上說說,他也打著各種冠冕堂皇的旗號做些醃臢事。可惜多數時候他都是作為幕後的家夥使壞,狡猾得像條光禿禿的泥鰍,很難揪到他尾巴。
好比這次。
他都算是被克拉克抓個正著的,但他依舊有著前期準備,可以藏匿自己,還倚靠著話術跟一些利益交換,幾乎要成功讓自己脫罪。
他選擇的“替罪羊”,甚至是克拉克認識的家夥
——尤利西斯·萊茵。
克拉克:“……”
怎麼,就逮著我們一家人薅羊毛了嗎,盧瑟?
當然,盧瑟並不知道尤利西斯跟超人之間的關係,尤利西斯單純就是倒黴,可這確實能夠讓克拉克的情緒更糟糕。他也就不得不加班加點再尋找一些證據把盧瑟關進去。
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跟盧瑟也跑不脫關係。
康納。
康納·肯特,擁有部分他的基因和部分萊克斯·盧瑟基因的克隆人。
……想到那個在陽光下消弭的克隆,克拉克心裡沉甸甸的。
但是,說實話,克拉克完全沒有想過會有康納的存在,他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何況,康納給他的感覺有些過於複雜了。
從血緣上講,他和康納血脈相連,但又稱不上是“兄弟”,其實更傾向於“父子”……
不!
沒有!
並不是!
他隻是——他隻是很有責任心罷了。
克拉克這樣對自己說。
康納的情況特殊,他不是自然出生的,有沒有被盧瑟做過手腳也是未知,克拉克既然把康納也看做自己一份責任,自然要想辦法確認康納的情況。
鑒於康納是半個氪星人,他帶著康納回孤獨堡壘做了檢查;鑒於康納也是半個地球人,他也帶著康納求助了一下星際實驗室。
結果比較樂觀。
不知道是沒來得及,還是盧瑟也有那麼點良心發現,康納的情況很好。他在營養倉中被加速了生長發育,但是離開營養倉進入正常世界後,他的發育也趨於常規,就像正常的少年人一樣。
而康納自己主動提出可以的話想要留在肯特農場,讓克拉克悄悄鬆了口氣。
然後,就是第三件事。
尤利西斯那枚沙漏。
克拉克從尤利西斯那裡聽到了一個很漫長的故事,揭示出了某種根源。
關於尤利西斯的經曆。
克拉克見到尤利西斯的時候他們都還年輕,沒有足夠的經驗與閱曆,但現在不一樣了,克拉克見識過來自不同星球不同宇宙的東西,不再會被輕易蒙騙。
而按照尤利西斯的說法,他的沙漏吊墜自始至終都跟著他,他被要求搜集的東西也都是儲存在沙漏中的;而克拉克又親眼見過沙漏的“消失”,自然會把注意力放在沙漏吊墜上。
它就是導致尤利西斯這些經曆的罪魁禍首嗎?
克拉克不確定。
他隻能拿著它去孤獨堡壘進行檢測。
孤獨堡壘是超人的地盤,是由氪星科技打造的基地,裡麵還藏了不少他從宇宙各個地方搜集回來的紀念品,也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兒,像是他的展示台一樣。
包括曾經在他身上紮根勾出幻境的外星花草,都在孤獨堡壘存放著。
而那枚小小的沙漏就被他放在分析儀器下,旁邊水晶機器啟動運轉,克拉克耳朵動了動,暫且把東西留在這兒,轉身出了堡壘,去往繁華的城市。
他收到了布魯斯的消息。
在此之前他就跟布魯斯說過想要談談,但是被那家夥給推脫了,難得現在他主動要談,一定是有事情。
眨眼的功夫,克拉克已經出現在蝙蝠洞裡。
布魯斯沒有穿好他的製服,而是簡單的居家打扮,桌子上擺著兩份午餐,咖啡還是在飄散熱氣的溫度,暖得熨帖。
布魯斯·韋恩長腿交疊,輕輕吹著自己那杯咖啡升騰起的熱氣,慢慢啜了一口。
“布魯斯?”
“坐。”
就算沒有戴上麵具,蝙蝠洞裡坐著的人始終穿著“蝙蝠俠”的外殼。
他和超人也是老交情了,這次是褒義的。
他們是朋友。
他們了解彼此,所以也清楚,今天的聊天有一個越不過的話題,甚至說是主題。
克拉克也不客氣。
他拉過椅子坐下,還拉過屬於自己的那份午餐吃了起來,等布魯斯自己開口。
布魯斯盯著克拉克看了一會兒:“你沒什麼想問我的?”
克拉克放下咖啡杯。
“我有,”他說,“我有很多問題,B,我在想……如果那時候,哪怕隻有一次,我在蝙蝠洞做客的時候突然興起,或許我就會見到尤利。”
他開啟了話題。
布魯斯安靜地聽完他的話,表情很平靜:
“你知道,那不可能發生。”
如果遠離秘密的尤利西斯在家,超人便不可能出現在韋恩莊園裡;可如果尤利西斯根本不在
莊園,就算超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克拉克抿著唇:“我知道。”
那幾年“克拉克·肯特”也不是沒有拜訪過韋恩莊園。他當然清楚。
這件事沒有對錯可言,或許隻能怪陰錯陽差。
而布魯斯心裡還有一點小小的,不會對外說的想法。
他沒有對外公開過尤利西斯,沒有什麼旁的原因,他隻是在等一個恰當的時機,是他心裡早有決斷的時機。
他在等,等那紙協議,等尤利西心甘情願簽上自己的名字,等那時候他再正式地把屬於他的孩子光明正大介紹出去。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等不到。
他每次回憶的時候,都會想起那天拋灑的紙屑,還有被撕碎後,緩緩墜落地上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也在想彆的事情。
布魯斯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他在知道“超人”身份後自然也將克拉克的資料查了個遍。隻是斯莫維爾終究是個小鎮,尤利西斯·萊茵又從來沒有和肯特一家扯上真正落實的關係,他才錯過了一開始發覺真相的可能。
是他忽略了。
……不論是不是有彆的原因,終究是他忽略了。
男人闔了闔眼,起身。
他在鍵盤上輕輕敲擊,蝙蝠電腦瞬間亮起,巨大的屏幕上是一份一份堆疊的資料,它們有共同的隸屬者,名字屬於尤利西斯·萊茵。
克拉克視力很好,他甚至一眼看到了幾份屍檢報告。
克拉克指尖動了動,慢慢攥成了拳。
布魯斯沒有在意克拉克那點微妙的表現,而是點選了幾份資料出來,又虛虛指向屏幕:“看這個。”
克拉克:“……”
他也看了過去。
屍檢報告,還有體檢報告,甚至還有……
克拉克緩緩扭頭,去盯布魯斯:
“昨天你去大都會警局接他出來,然後帶來了莊園……你掃描建立了他的身體模型?”
布魯斯麵不改色:
“他進了蝙蝠洞。”
言下之意,這是蝙蝠洞自帶的設施,與他無關。
克拉克:“……”
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也真沒什麼好說的。
他隻能板著臉,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
蝙蝠洞裡有很多外星科技的小玩意兒,一部分來自他們收繳的外星敵人送上門的技術,一部分也是以氪星科技為藍本研究的。蝙蝠洞裡的掃描係統就是其中之一,它幾乎能構建出以假亂真的模型,在主人的要求下把尤利西斯身上的疤痕標注得清清楚楚。
“這裡的傷,對應他七歲;
“腿骨上的痕跡,是八歲;
“這處刀疤,對應他十歲。”
他說:
“我記得這幾處傷疤。尤利來莊園的時候就有了。”
隻是他沒有追問,沒有溯源。他對於孩子一向是寬鬆的。
但現在來看——這些是尤利西斯在一輪一輪死亡中帶下的印痕。
對應還在繼續。
“槍傷,十八歲。
“還有這裡,肺部,穿刺傷,二十四歲。”
布魯斯指了指:
“這處傷在中心城的屍檢報告提到了,但在如今尤利西斯的檔案裡,這處傷疤是從軍中造就的。”
布魯斯嘴角拉平,聲音低沉:“他的身份文件是偽造的,每一份都是。”
但克拉克的關注點是這份屍檢報告底下的一個意料外的名字。
“巴裡·艾倫?巴裡?”那雙晴空色的眼眸驀地睜大,“巴裡出的現場?他負責的痕檢?”
“七年前,”布魯斯給予了肯定,“是他剛入職的第一年。”
布魯斯甚至還補充了一句:
“巴裡每年都會去看他。”
……這樣啊。
克拉克喉結滾了滾,欲言又止。
他想起尤利西斯那天講的“故事”。
尤利西斯說了很多,但也省略了很多。克拉克的目光忍不住定格在巴裡的名字上,想起尤利西斯提到的“任務對象”。
所以,巴裡也是他的任務對象?
布魯斯知不知道尤利西斯關於“任務”的說法?
克拉克頓了頓,問:
“……所以,巴裡知道尤利回來了嗎?”
以克拉克對尤利西斯的了解,他大概率不可能對巴裡說。其實布魯斯也不像是會——
布魯斯:“他不知道。”
克拉克:“……嗯。”
布魯斯:“你有什麼沒說的,現在可以說了。”
克拉克:“……啊?”
布魯斯轉過身,去盯克拉克:
“我知道你和傑森碰過麵。”
克拉克無辜地眨了眨眼。
而布魯斯眸中一片冷靜:“他的狀態不對。傑森之前已經沒有那麼暴躁了,但昨天的他像是受了新的刺激,但和我無關,他大概率是去找過尤利,而你也跟我聯係,說要和我談話。所以,你們見過。”
克拉克沒有否認。
他看著布魯斯,問他:“那麼,你為什麼不問問傑森呢?”
布魯斯:“……”
布魯斯沉默著,那雙鋼藍色的眸子在克拉克臉上緩緩掃動,最終挪開視線,又扭過身。
他嗓音涼涼的,直接越過話題:
“尤利西斯跟你說了什麼。”
克拉克望著他的背影:“你和傑森談過了嗎?”
布魯斯:“現在的問題不是傑森。傑森身上發生的事情我已經清楚——”
“——是嗎?”克拉克打斷了他,“如果是的話,或許你早就從傑森那裡知道了,不是嗎?”
布魯斯:“……”
他沉默了一陣。
對於這樣的事情,他總是沉默著應對,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隻要改變一下手段,事情就不再這樣僵硬。
但是。
但是,那樣的他,又不是他。
這是悖論。
如果布魯斯能夠改變自己,選擇傾訴自己的心情,解釋當初發生的事情,或許事情的發展就會改變,但那樣的布魯斯就不再“真實”;可如果是真實的布魯斯,他不願意用虛假的手段去應對自己在意的人,那麼隔閡似乎永遠都會立在那兒,哪怕它隻要用真實的一句問候就會溶解。
克拉克明白。
他
可以代替布魯斯去解釋,畢竟當時布魯斯快要瘋掉的時候他一直在看著,可這件事是他們之間的。
克拉克忍不住歎了口氣,突然有一點點慶幸自己和尤利西斯之間沒有這麼複雜。
等等。
布魯斯和尤利西斯之間應該還是很複雜的吧?請問布魯斯,你現在知道的情報是尤利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
……算了,不用問了。
麵前的這位是蝙蝠俠。
也不用解釋了。
克拉克揉了揉眉心,最終還是將尤利西斯跟他說的那些整理了一下,跟布魯斯說了。而布魯斯聽完之後,緩緩給出了新的觀點:
“我查過尤利西斯的‘身份’。”
他說:
“尤利西斯的所有身份,不是偽造的,就是替代了對方的存在。”
他想起那具無名的骸骨,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