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賢從床上跳下去,撲過去抱住隆的膝蓋,內心的恐懼終於得到宣泄,哭得愈發厲害。
隆連忙把他抱起來,手足無措地安慰道:“我的心肝,我的寶貝,你彆哭了,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
紀賢才不聽他的解釋,生氣地用拳頭錘打他的胸口。
隆挨了幾下,故意做出痛苦的神情,紀賢不敢再錘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溫順又驚慌。
看著他的眼神,隆感覺自己的心越發柔軟,他從大衣裡掏出一盒精美的盒子,討好道:“看,keats,我給你帶了禮物,我們坐下拆禮物好不好?”
他把紀賢抱到老沙發上,兩人一起拆開盒子。
是一本手語書。
紀賢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他的英語水平很好,能聽懂隆的話,但自從他說不出話後,傅庭雪完全沒管他,他至今都不會手語。
隆也是察覺到這一點,所以才會買手語書。
這讓他不免在心裡責怪那個繼父:說好的心愛的小兒子,結果連最基本的手語都不教,簡直不配做父親。
紀賢翻開手語書,慢慢地看起來。
隆把他抱在膝蓋上,親吻他烏黑的發頂,語調溫柔道:“等我再攢點錢,我就帶你去看醫生,你會好起來的。”
這次隆失蹤那麼多天,是因為爸爸的兒子發現他的蹤跡,為了不暴露他在倫敦的落腳點,他隻好在外麵流浪好幾天,直到甩開跟蹤的人,才敢回到家。
在和紀賢的
相處中,他察覺到紀賢很依賴自己,這讓他心裡很是愧疚。
因為歸根到底,當初是他綁走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如今卻如此依賴自己,簡直是一種罪惡。
他信天主教的,他知道他的行為遲早會遭到主的審判,但在審判到來前,他會對這個孩子好,儘力彌補他的過錯。
已經入冬的季節,倫敦開始下雪,因為緯度比港城高,倫敦的冬天要冷上很多
閣樓裡非常非常冷,為了驅寒,隆隻好把很久不用的壁爐點燃,他把紀賢裹在羊絨被裡,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
“我離開的這些天,你和隔壁的孩子交上了朋友?真好。”
經過和紀賢的交流,隆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紀賢就是在隔壁蹭吃蹭喝。
紀賢皺起細細的眉毛,比劃道:才不是朋友,他欺負我,我不想再去找他。
隆笑道:“小孩子鬨矛盾是很正常的,我還得謝謝他幫我照顧你那麼久。”
紀賢輕哼一聲,沒再說話,他靠在隆溫熱的胸膛上,耳邊是壁爐裡燃燒的木頭發出的劈啪聲,雪撞擊在玻璃窗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手腳冰冷,不住地往隆懷裡縮,隆就像個大火爐一樣,非常溫暖。
倫敦的條件比港城差很多,但他睡得很好,從來沒這麼好過。
一個月後,紀賢已經看完那本手語書,雖然還不能完全掌握,但也能用手語和隆正常交流。
一天,隆出門工作後,他爬到陽台,從這裡可以看見希爾德的房間,他的房間被窗簾遮住,看不清裡麵。
猶豫良久後,紀賢和上次一樣溜進花園,悄無聲息地來到希爾德的房間,房子裡的傭人還是那麼不合格,完全沒發現他。
房門和上次一樣半掩著,像是刻意給人留的門。
見他推門進來,希爾德驚喜地直起身:“你回來了。”
紀賢遲疑地進門,走到希爾德床前,做手語:你還好嗎?你看上去病得更重了。
和一個月之前比,希爾德愈發瘦,蒼白的臉甚至呈現出青蒼色。
希爾德握住紀賢的手指,語氣下意識地放軟:“上次逼你穿裙子是我不對,我……我跟你道歉。”
他用的是英文,在小啞巴沒來找他的這一個月,希爾德自學了英文。
和他可憐的那點自尊心比,希爾德更怕的還是孤獨,他已經習慣了小啞巴的陪伴。
他原本認為小啞巴會是任他揉捏的奶貓,但在小啞巴離開的日子裡,更坐立不安的其實是他。
小啞巴雖然有殘疾,但依舊會跑會跳,而他卻是個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小孩,指不定哪天就會病死。
有一天晚上,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病死了,仆人們壓根沒發現自己的小主人已經死了,他的身體慢慢腐爛,有野貓進來啃他的臉。
讓一個自命不凡的小孩子低頭是件很難的事情,但希爾德不得不低頭,他害怕小啞巴以後真的不來找他,害怕哪天自己真的一個人孤零零地
死在床上。
希爾德又道:“我們做朋友吧,我讓廚娘給你做了你喜歡的黑鬆露蛋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有酸奶……”
他指著桌上精美的甜心,那雙碧綠的眼瞳罕見地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紀賢點點頭,他伸出手,手心是一朵紙折的紅玫瑰花。
他做手勢:送給你。
希爾德想起,他曾經跟小啞巴抱怨過,家裡的傭人很懶散,連花園都不認真打理,他房間的花全都半死不活的,很難看。
小啞巴應該是記住他的抱怨,所以才送紙玫瑰給自己。
希爾德接過他送的花,笑道:“你教我折好不好?”
紀賢點點頭,兩人又重歸於好。
兩人就這樣生活了半年,希爾德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好,雖然還不能下床,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臉色也逐漸明朗。
紀賢努力學習手語時,希爾德也會在一旁學習英語,因為紀賢隻聽得懂英語和中文。
為此,希爾德經常不滿地抱怨:“要不是那群美國人,我用得著在這裡學英語?英國人都隨我說德語才對。”
紀賢眨眨眼,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直到有一天,紀賢突然不來了。
希爾德從天亮等到天黑,一直沒等來紀賢。
因為那天前,他們約定好,等倫敦開春後,紀賢就推他去後花園轉轉。
就在這前一天晚上,希爾德仔細挑選要出門散步的衣服,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但小啞巴卻放他鴿子。
希爾德很生氣,他決定等小啞巴下次再來時,一定要給他臉色看看。
但直到他病愈,紀賢都沒再出現。
希爾德離開英國前去隔壁詢問房東,才得知小啞巴和爸爸一起搬走了。
就算要搬走,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呢?至少告訴我你搬去哪裡。
希爾德很生氣,但很多的是難過,難過得……想哭出來。
回到家族日子裡,他的時間被繁瑣的課程占據,希爾德不常想起那個小啞巴,但他每次一想起來,那股不甘心卻讓他的心像被蟲蟻啃噬一般,又癢又麻。
他迫切地想知道,小啞巴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當初不告而彆?
直到多年後,希爾德到英國來度假,在他名下的一家賭場落腳。
在英國時,賭場的經理找他告狀,說是他賭場裡出了個很厲害的棋手,西洋棋下得很好,但他從來沒輸過,這引起經理的懷疑。
希爾德聽到這消息,饒有趣味地挑眉:“還是個大學生?沒有查監控嗎?”
他那時已經二十歲,和小時候的軟萌可愛相比,他長相鋒利又英俊,眉眼間都是乖戾之氣,隻有那頭金色的卷發依舊如初,像是耀眼的金子一樣。
他已經不是那個在床上驚恐得等死的病秧子,現在的他很健康,像一隻充滿力量的野獸,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流暢有力。
經理苦惱道:“查過監控,沒有發現端倪。但他身上有沒有做
手腳我們不知道,畢竟,我們也不能直接搜身。”
聽完經理的抱怨後,希爾德決定親自去看看。
那個大學生又在和人下棋,棋局邊圍滿人,人頭湧動,熱鬨非凡。
透過人群的縫隙,希爾德首先看到一隻擱在棋桌上的手腕,細瘦蒼白,連手骨凸起的弧度都清秀挺拔。
視線緩緩上移,最終停留在一張雪白的臉上,那是一張俊美出奇的臉,具有溫柔雅致的東方情調。
他身穿雪白的絲綢襯衫,整個人乾淨得像一捧雪,和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希爾德第一眼就認出曾經的小啞巴。
找到你了。
希爾德麵容冷靜沉穩,但心臟卻在急促地跳動,他竭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幾乎難以呼吸。
經理撥開人群,將希爾德領到周濟慈麵前:“老板,就是他。”
周濟慈顯然不了解眼前的情形,他驚訝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白皙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轉動白皇後棋子,顯得隨意懶散。
他那時候還太過年輕,不懂得掩飾自己的鋒芒,為此吃了不少虧。
見小啞巴沒認出自己,希爾德心裡很不滿,心裡便湧起一股難言的惡意。
他利落地跳到棋桌上坐著,笑道:“我是這家賭場的老板,我懷疑你在出老千。”
說這話時,一縷金發流瀉在他的臉側,竟顯出些許誘惑的韻味。
經理一看他這神色心裡就明了:完了,老板這是看上這個大學生了。
周濟慈麵帶微笑道:“如果懷疑我出老千,您可以直接調監控,或者直接報警,我相信會得到公正的結果。”
希爾德冷笑道:“我說你出老千,你就是出老千。你出去問問,這是誰的地盤,誰說了算?”
聽出他語氣中的威脅之意,周濟慈的臉色驟然冷下去。
見周濟慈不說話,希爾德又笑道:“不如這樣吧,你來和我賭一把,贏了我放你走,要是輸了……”
在周濟慈驚訝的眼神裡,希爾德紳士地握起他的手,在他手背印下一吻,抬起眼皮,像伺機而動的野獸。
“你得陪我一晚。”
“你,敢不敢和我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