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稱帝前後事(1 / 2)

這次稚唯再去曲台宮,明顯觀察到了環境的不同。

站在殿門口,鼻尖嗅到的不再是似有若無的提神香,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果香與花香。

稚唯覺得沁人心脾的同時,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低眉順眼的辛夷,心生無奈。

原來她那消失的精油都在這兒……

這還真是,令人毫不意外呢。

說起精油。

稚唯前麵做花露水時就曾提取過桂花精油,還暗暗拜托章邯多留意宮中的各種植物,最好能給她一一采樣回去。

等她親自入宮後,當然不用再委托章邯,自己進到宮中花園仿佛如魚得水一般,甚至還在辛夷的主動帶領下,尋到了溫室花房。

秦王宮還沒有奢靡到用琉璃水晶造花房,溫室就是真的借用火牆等構造營建起來的溫室,除了種奇花異草,更多是在冬季為王室供給新鮮蔬果。

稚唯心知辛夷的舉動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著秦王政給的許可,那她還顧忌什麼?

於是,除了特彆名貴的品種她不去動之外,花園和花房裡的植物有一個算一個,都在花匠欲哭無淚的注視下,被稚唯統統采集回去。

隻可惜在經過仔細辨認過後,沒發現什麼土豆紅薯辣椒西紅柿棉花……

被拉著一起加班乾活的係統拚命掙紮:“我的識彆不會出錯,沒有就是沒有,再掃描幾百遍結果都是一樣!”

稚唯遺憾放過係統:“好吧。”

因為不方便采挖根部,采集回來的多為植株的花、莖、葉。

一些能作為中藥的,稚唯就在炮製後留檔保存;另一些不合適的,她就充分利用精粹技能,將有效成分全部提取,一小部分就順手做成精油保存,其中就有粉團薔薇。

這種薔薇正常情況下四五月份才開花,入藥後名為白殘花,有清暑利濕,順氣和胃等功效。

最簡單的用法,就是用曬乾的白殘花瓣泡水飲用,能夠預防中暑、生津解渴。

稚唯將其製成精油是想用作芳療,但因現在還是春天,用不大上,便讓辛夷先收起來,誰知道她某一天找卻找不到了,問就是已經送入冰窖保存。

當時稚唯隻覺得辛夷貼心,畢竟她沒法告訴對方裡麵已經添加了(水楊酸製)防腐劑。

現在……

係統悠悠地道:“人家說的沒毛病啊,就是送入秦王的冰窖裡了唄。”

稚唯麵無表情:哈。

玩笑歸玩笑,稚唯卻在薔薇的花香中讀懂了一個信號:

秦王政最近身心似乎很……燥。

或許還有煩熱胸悶、不思飲食、口瘡口糜等症狀?

否則那麼多精油種類,何至於二月份就用上白殘花?總不可能是因為秦王政特彆喜歡這個味道。

不過想想也是。

在秦王政看來,他如今統一天下,功過三皇五帝,諾大的版圖歸屬於他的腳下,縱使是平日裡再鎮靜的性

格,這下也很難做到完全平靜吧。

聽完小夥伴的分析,係統嘖嘖調侃道:“難怪我們的教程上說,自古禦醫不好乾,需要懂得裝傻充楞。這一點花香都能讓阿唯你論述出一篇小作文,裝模作樣的帝王在大夫麵前根本沒有秘密嘛。”

[……你們係統還有教程?]稚唯扶額,[還有,不會正確使用詞語成語可以不用。]

一人一統插科打諢過後,通傳王令的侍者趨步來到殿門口,請夏女官入內。

稚唯抬手撫著衣襟,禮節性得稍作整理,進殿後,繞過屏風,複行數步來到前殿正中,當先看到的就是改換一新的辦公桌椅。

難怪剛才侍者特意說明不必脫履褪襪,原來是不必再行“跪坐▊▊[]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稚唯了然,心道,就是說嘛,用過高腳桌椅後,誰舒服誰知道,秦王政之前沒換那一定不是因為內心不想換。

但令稚唯無語的是,舒適的辦公配件似乎讓這位卷王卷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恕稚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眼前的君主正在處理政務,目光始終不離書架上擺放的文書,右手提朱筆在其上快速勾畫著什麼,左手從容一伸,就有趙高殷勤奉上溫度適口的茶水,喝完後再隨手向旁邊一遞——反正趙高不會讓杯盞摔地上。

一卷文書處理完,就立馬無縫銜接下一卷。

搞得稚唯都不好意思出聲,在安靜行禮後,默默站在原地等待。

秦王政抽空掃了乖覺的小女子一眼,隨口道:“趙高。”

“喏。”

通達上意的中車府令彎著虛假的微笑,請稚唯到旁邊入座,另有眼明手快的侍者快而不亂得奉上各種茶點。

“女官稍坐,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稚唯帶著同款微笑,同樣輕聲道:“不敢勞煩趙中侍。王上還在忙,中侍請。”

趙高客氣兩句,旋即轉身,快速回到書案旁繼續侍候。

稚唯對著他的背影暗暗磨牙。

彆以為她方才沒看到這貨眼中的嘲笑。

秦王政都換了辦公桌椅,殿內的所有案幾跟著全部換掉是理所應當的。

但——

可惡!

為什麼尺寸都這麼大這麼高!

難道大秦朝臣裡就沒有矮子嗎?!

秦王政自己身高一米九八就不顧惜彆人了是嗎!

係統要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稚唯:拳頭,硬了。

辛夷見小女官手動揪了揪裙裾,試圖遮掩自己腳不沾地的事實,她忍笑掃了眼桌案上的茶點,默默將適口又甜蜜的點心推到女官跟前。

稚唯手指一僵:“……”

這算是安慰嗎?

等秦王政放下公文,看到的就是一個表情略顯鬱悶的小女子。

秦王政:“?”

誰給她氣受了?還是吃食不合口?

辛夷接收到君主的眼神,無聲地看向某

個方向。

秦王政跟著低頭一掃小女官被長裙半遮半掩的腳麵,懂了。

“嗬。”

殿內太過安靜,稚唯沒一會兒就因無聊而發起呆來,此時突然回神,驚疑不定得抬頭。

她好像是聽到了一聲輕笑。

誰?是她錯覺嗎?

稚唯來不及環顧四周,抬眼就對上秦王政沉靜的目光,她連忙起身。

“王上。”

“嗯,過來吧。”

秦王政闔目,身體向後靠著椅背,讓侍者們收拾桌案,稚唯上前鬆開他袖口的係帶,露出手腕的位置。

此時辛夷已將一同攜帶而來的醫藥箱打開,拿出由麥麩填充製作的脈枕擺放在桌上。

大概隻有這種時候,稚唯可以肆意打量君王的麵容。

見秦王政眉眼間的凝重之色不去,她再伸手一搭脈,便眉梢微挑,笑道:“陛下氣色好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說得果然不錯。”

秦王政頓了一下,頗感稀奇地回視稚唯,輕嗤道:“寡人竟不知,你這小女子如今都有膽子敢打趣寡人了?有話直說。”

稚唯當即連連否認道“臣哪有這個膽子”“是臣嘴笨”“臣是想為王上賀”,待察覺對方的心神徹底從政務中放鬆下來,這才細探其脈象,並說出她的本意。

“中醫講七情內傷,各種劇烈波動的情緒都會損傷身體,然而反過來說,若是將情緒一味得壓抑於內,亦有損身體。”

稚唯稍作停頓,刻意點出:“尤其是大喜大悲之情。”

這話結合一下現狀翻譯過來就是:王上啊,你高興於統一大業那就大大方方表現出來,彆憋著!

容易憋傷嗷!

秦王政哪能聽不懂?頓時似笑非笑睨了小女子一眼。

稚唯收起脈枕,裝作看不見,才不承認她是在打趣呢,她明明是在認真地給予治療方案。

“最近天氣不錯,哪怕王上忙於政事,去不了遠地,在附近多走走也好。”

其實稚唯想說讓秦王政多去後宮轉轉,論知情識趣、疏解心情、陪玩陪樂,她一個大夫哪有美人名正言順又合規合理。

但她年紀擺在這兒……

而且稚唯也覺得說出來太尷尬。

至於開方吃藥?

嗨呀!這點小症狀吃啥藥啊,是藥三分毒。

“最近王上的茶飲可以換成菊花茶、金銀花,輔以曬乾的薔薇花瓣;午時刮痧一次;推拿用以平補平瀉手法,不能純用瀉法。肥甘厚膩之物暫時不要食用,更不能服用寒涼之品。”

稚唯仔細囑咐著旁邊的侍者,同時是說給秦王政聽。

至於刮痧推拿具體誰來操作,那就看秦王政自己的心意,這點工作隨便哪個侍醫就行,用不著夏無且和她,不枉費他倆在太醫官署教學成果顯著。

治療方案給到了,她的意思也傳達到了,待秦王政大手一揮,稚唯就麻溜地行禮告退。

不想出門後正

好碰到了蒙恬。

“中郎將已經回來了?”

看到比之前黑瘦不少的青年武將,稚唯愣了半天,驚訝地問道。

“是啊。”蒙恬含笑點頭,許久不見也沒表露出生疏之意,反而調侃道,“聽聞阿唯在宮中多有表現,怕是忙得都顧不上打聽我的消息吧?”

稚唯哪裡好意思說她壓根無心打聽,不過既然碰麵了,她倒是記得關心一番。

“中郎將可有負傷?”

“我無事。”

蒙恬對此一帶而過,反過來鄭重為稚唯替他阿父診治一事示以感謝。

稚唯側身避開對方的致禮,搖頭笑道:“蒙中丞早已多番謝過,況且我也沒少麻煩他,中郎將實不必如此。”

蒙恬想到自家阿弟說起小女子那發愁鬱悶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登時哈哈笑起來。

“沒事沒事,他是他我是我。”蒙恬忍笑道,“我從齊國帶了些禮物,你阿嫂也說想請你抽空去給小兒複診,等阿唯你休息時可記得要去。”

稚唯點頭應下:“好,若是嫂夫人著急,我近期就登門拜訪。”

她此前經常去給蒙武老將軍看診,恰逢有一次碰上蒙恬的幼子感染風寒,咳嗽得厲害。

她這個大夫就在蒙家,卻不見人來請,稚唯以為是家屬不放心她在兒科方麵的醫術,又見宮中太醫也在,便不欲多管。

然而聽到幼兒咳得聲音都啞了,稚唯忍了一刻鐘到底沒忍住,主動出言想看看孩子的情況。

正是在這個時候,從蒙家人大喜過望的神情,和七嘴八舌的解釋中,稚唯這才恍然大悟,並不是他們不放心她的醫術,而是因為他們以為她不會診治孩童!

稚唯當時的心情一言難儘。

並不是覺得自己被看輕了,而是她後知後覺這個時代的特色——“專”。

《周禮》對宮廷醫工就細分為食醫、疾醫、瘍醫、獸醫。而民間,除了信口開河說自己包治百病的巫醫以外,普通巫醫基本上實打實就隻會治療一種疾病。

而巫峴一般隻會信奉一位“神”,自稱其人間使者。

大部分方士也隻會煉製一類丹藥。

正可謂是“一招鮮,吃遍天”。

傳說扁鵲昔年遊走到秦國就主要治療小兒病,到了趙國邯鄲就主治婦科帶下病,去了洛陽就主治老年病。

這其實是神醫根據當地具體情況自發做出的行醫調整,但在不識扁鵲的當地人看來,卻陰差陽錯形成了“這個大夫隻會治這一類病”的印象。

可見這種分科治病雖然不明確,但已深入人心。

稚唯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公開表明自己可以診治孩童,那麼無怪乎蒙家這麼誤會。

此事蒙恬已聽夫人跟他講過,再次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他苦笑道:“都是良人和阿父當時慌得亂了陣腳……”

若是阿弟蒙毅在家,那肯定是不管夏稚唯能不能治,都要先讓她看一眼再說。

說到底,是

蒙家在子嗣方麵不比王家,青年一輩隻有他和毅兄弟倆,再往下一代更是隻有他幼子獨苗苗一個。

否則以蒙武老將軍久經沙場的心性,何至於一麵對孫子的病就失去冷靜。

隔代親是傳承幾千年的問題,稚唯自己現在也是受益者,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打著哈哈轉開話題。

一是提起體溫計的事,請蒙恬有心的話就幫忙監督、催促少府,等成品真做出來了就可以明確看到幼兒的體溫高低,這對蒙家也是好事。

二來,稚唯記得毛筆據說是蒙恬改良的,眼下紙張、墨條都在製作當中,這毛筆她是不想再做實驗了,不如一並交給蒙恬。

兩件事蒙中郎都痛快答應下來。

稚唯心滿意足離開。

曲台宮中。

秦王政聽完侍者的回報,在蒙恬請見之前,詢問下首的二人。

“如何,可看出什麼來了?”

奉常知道王上不是在問自己,轉頭看向自己的屬官,太卜。

太卜緊緊抱著卜筮所用之物,眼神發亮,要說出口的話斟酌再斟酌後,他道:“王上,此女身負機緣,雖不知是哪種機緣……然,得其所助,大善。”

秦王政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一句廢話,他直言問回去:“可對大秦有害?”

正在沉思中的太卜老實答道:“這不好說。”

秦王政:“……”

眼見著王上臉色發沉,奉常輕咳一聲,偷偷踢了一腳屬官。

太卜回過神來,神色為難得解釋道:“王上,夏稚唯本人對大秦並無損害,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這他哪裡算得到啊!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寶劍在劍客手裡才能留存,在刺客手裡就該毀掉。

這道理秦王政明白,他隻要確認夏稚唯本人無害就行。

正要揮退奉常太卜時,秦王政想起什麼,特意加了一句道:“此事勿要讓長公子知道。”

奉常和太卜麵麵相覷,又不敢問為什麼,隻能依禮退下。

為什麼?

秦王政心道,扶蘇一直糾結夏家的存在是否會對大秦不利。

那就讓他去查吧,消耗消耗精力,省得摻和接下來的事……

“阿嚏!”

荷華宮中,見兒子說著話突然打了個噴嚏,楚夫人疑惑地問:“我兒,你受風寒了?”

扶蘇舉袖掩著口鼻,納悶搖頭。

讓侍女端走殿中燃燒的香料,楚夫人一臉的好笑又嫌棄。

“行了行了,你來不就是讓阿母我多關照一下那位小女官嗎?說完就趕緊回去休息吧,這天乍暖還寒,可彆在這關鍵時刻生病。”

“況且……”楚夫人伸手撚起麵前果盤中的一顆柚子糖,笑吟吟道,“我看夏女官在宮中做得挺好的,不需要什麼特彆的關照。”

“阿母也說了,現在是關鍵時刻。”

扶蘇收起手帕,歎了口氣。

“今時不同以往,父王馬上要改製稱朝。阿唯時常出入宮廷,之後去她那裡明裡暗裡打聽消息的人怕是數不勝數。兒臣怕她應對不過來,還請阿母多加照拂。”

“放心,”楚夫人優雅地含住糖果,慵懶而淡然道,“至少在這後宮之中,無人敢難為她。”

扶蘇溫柔笑道:“阿母也不必特彆費心,彆的不提,這小女子慣來有些奇思妙想,又同為女子,阿母若有需要或者不方便的問題,隻管找她便是。”

楚夫人舉袖掩著鼓起的腮邊,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然後隨意一揮手。

扶蘇看阿母這跟父王如出一轍的動作,無奈地笑笑,起身告退。

等長公子離開後,親信女官主動提及:“那夫人,需要吾等做些什麼嗎?”

楚夫人托著下巴,含含糊糊道:“不必,那小女官是難得的清醒之人,這座宮廷關不住她的心,她自然就不會迷失其中……總之,一般的困難難不倒她,若我們做多了,反倒是會讓她覺得受束縛。”

親信女官好奇地問:“夫人看起來還挺喜歡她?”

“談不上吧,又沒怎麼接觸過。”

楚夫人低眸看向柚子糖,輕輕一笑。

“但不管怎麼說,她既然來自楚地,就算是跟我們有緣分,那多回護一些也無妨。”

〈121〉

宮中發生的事稚唯不得而知。

離開曲台宮範圍後,在辛夷的提醒下,她才意識到,今天本該是她的休沐日。

稚唯:原來我剛才是在加班嗎!

知道夏女官還不適應宮中的當值時間,辛夷已經提前把對方需要帶回家的東西都打包好了,並道:“女官可在家住一晚上,明日午時前到太醫官署即可。另外,王上特許女官可以乘車歸家,現在應該已經安排好了。”

那還等什麼!

稚唯謝過體貼的侍女,接過她手中的包袱轉身就走。

上班勤勤懇懇,加班絕不能忍!

[說點開心的吧,統。]

係統很配合:“好!那就來進行階段結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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