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二位長者口中的“女孫膽小”?
正在眾人麵麵相覷消化這個可能的時候,蒙恬、王離先後帶隊趕到。
蒙恬同時帶來的還有長公子扶蘇對鹹陽官府的指令。
“一天之內同一時刻,官營集市以及附近的商市都發生了幼童失蹤事件,犯案之人是有備而來,張狂至極,這是對大秦官府的挑釁!此事影響惡劣,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案犯抓捕歸案!”
食肆眾人皆驚,案發地竟然不隻有官營集市嗎?!
隨後諸秦吏肅然領命:“諾!”
恰在此時,劉農滿頭大汗闖進來,連列隊的黑甲衛士都忽略不見,直奔章老丈幾人,振聲道:“找到了夏家阿妹可能留下的印記!”
夏翁下意識問道:“什麼印記?”
劉農左右看看,摸過食肆案幾上不知道誰的杯盞,以指沾水,迅速在案幾上畫了個符號。
夏翁和夏媼一見就道:“是阿唯留的!”
章鄖疑惑問:“這是什麼圖案?”
然而蒙恬卻直接追問:“在什麼地方?”
劉農當先回答後者,指道:“食肆後院外牆,向東,三四裡處,牲畜柵欄附近!”
王離搶先道;“我帶人去查。”遂領了法吏、家將和一隊黑甲近衛離開。
劉農這才回複小夥伴:“我也不知道,隻是這印記看著繁複文雅,卻出現在牲畜柵欄處,顯得格格不入,我才覺得有問題。”
夏翁捋著胡子笑道:“這是阿唯閒得無聊自己畫著玩的,說是……哦,’夏‘的花體字。”
花體字是什麼字?
其他人聞言紛紛探著腦袋看。
圖案確實挺像一朵“花”,但這是“夏”字???
章鄖遲疑地道:“怎麼感覺這字,缺胳膊少腿的?”
蒙恬也瞄了一眼,心道,扶蘇公子給夏稚唯加識字練字的課業,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不然以後夏稚唯用秦字寫點什麼東西卻錯漏百出,讓外人看見了加以嘲笑,不得讓小女子羞憤死啊。
但不管怎麼樣,發現有用線索,現場凝重的氛圍稍稍好轉。
章老丈拱手對蒙恬請示道:“阿唯是我建章鄉的孩子,救她的事,我們也要出力,還請中郎將調配。”
蒙恬並不意外這個請求,現在章老丈將人手交給他統一調配,總比讓鄉民們兀自悶頭找要好,也避免妨礙官府行動。
“好,”他答應下來,並掃視一周在場的少年們,“參與搜尋的鄉民不宜過多,我看就他們吧。想來這些兒郎也想自己找到夏家阿妹。”
章鄖、劉農等人眼神發亮,齊齊行禮: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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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也不能閒著,”蒙恬微眯眼,隨意揮手調動其餘官吏,“集市已經封鎖,所有黔首在搜身後才能離開,再挨個查查市吏和商鋪吧。”
竟然讓一個已成規模的犯罪團夥在鹹陽城裡肆無忌憚來去自由……
長公子、他和內史騰的能力應當沒有差到這種地步吧?
此事的背後若沒有有心之人的插手,他把自己腦袋砍下來獻給王上。
不過,王上馬上就要到都城,那些人搞出這樣的事,暴露他們對都城守衛的滲透力度,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蒙恬摩挲著佩劍,悠悠地歎息。
如果拋開被擄走的孩童不談,若能借由此事一舉抓出“碩鼠”,填補守衛漏洞,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這次又要死多少人。
〈72〉
在鹹陽官府忙碌於散出斥候追蹤人販子的蹤跡,暗中調查某些不安分的勢力,最後集結大批官兵準備進山時。
稚唯和仍舊不知名的少年已經完成了前期準備。
少年居高臨下,舉起從山寨中順出來的長弓,搭箭拉弦。
箭矢上綁著燃燒的草藥團,散發著清香好聞的氣味,隻有避開風向、在努力屏息的二人知道它的真實作用。
當特質的箭矢帶著火星劃破長夜,跨越山坳,穩穩落入山寨的易燃點後,稚唯發自內心地佩服少年。
仿佛是察覺到來自她眼中的讚歎,少年嘴角一勾,毫不掩飾驕傲之色:“自我能拉開六石弓後,還從未失手。”
稚唯是不懂幾石弓幾石弓的厲害,但僅憑對方能在夜間視物,能讓箭矢在山風中精準射進山寨,就知道少年家境不錯,且經受過良好的教育。
……改字,是武學教育。
畢竟少年在說話做事這方麵著實有些容易得罪人。
不過沒關係,她心大。
摸準少年的脾性後,稚唯熟練地運用語言藝術,用各種誇讚讓興奮不已的少年把所有箭矢射完,然後拉著對方向山寨靠近。
“山寨裡三十幾個人,藥倒一半就算我們幸運。等下你負責補刀,我去找孩子們。”稚唯囑咐道。
“行。”度過艱難的磨合期,又得到小女子讚揚的少年此時很好說話。
但稚唯不敢大意,多嘴一句道:“記得彆把人都殺了,留著他們還有用。”
少年英俊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又不樂意了:“哈?留著這些雜種做什麼?”
“……怎麼,你難道還真想把他們都殺了?”
稚唯繃不住露出驚訝的表情,蹙眉提醒他:“你不是都說了嗎?市吏中肯定有人和山寨勾結,但我覺得應當不止這樣。”
論政治敏感度,稚唯比少年強不到哪
裡去,但在某些方麵,他們偏巧都是直覺係選手。
比如,少年顯然沒想過人販子背後的勢力會是什麼,但在柴房時他自己已經說出了重點——他批判秦國“讓人販子在都城附近泛濫”。
“這肯定不單單是吏治的問題。”稚唯簡言道,沒有深入下去分析。
一是少年明顯不感興趣,二是她也對鹹陽的勢力不甚清楚。
“就讓官府頭疼去吧。”稚唯放棄思考,繼續勸誡少年,“記著,不要濫殺!”
“看情況。”少年相當敷衍道。
稚唯:“……”
怎麼回事啊?
小小年紀這麼凶殘?那是殺人啊!
稚唯不由得一陣心驚。
但在勢單力薄,又不了解人販子的具體罪行前,為了兩人和孩子們的安全,稚唯也說不出遵循法治的話來。
懷著略微忐忑的心情溜進山寨,與少年分頭行動後,稚唯一路往火堆裡扔藥草,一路尋到封閉地窖,趁著僅剩的火力被少年引走,趕緊將沒怎麼吸入迷煙,卻依然在昏睡的小孩們挨個抱出來,擠塞進一輛山寨的馬車裡,在自己也開始頭腦昏暈前,生拉硬寨將馬車趕出火勢蔓延的山寨。
係統憋不住道:“不是說控製火勢嗎?感覺現在火越來越大了?”
稚唯自覺太陽穴在猛跳,咬了咬舌尖,麵無表情道:“等會就知道了。”
不好的預感在少年孤身一人跑出山寨時達到了頂峰。
借著火光,少年滿頭滿身的血跡清晰映在稚唯眼底。
她什麼也不需要問了。
少年手握長劍,隨意一甩,地上就留下一串血花,大概是看到小女子臉色不好,嗤笑道:“你以為他們是什麼‘本為良民卻迫不得已落草為寇’嗎?”
但具體什麼情況,他卻沒說。
稚唯不禁捂了捂額頭,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少年,讓她麵色凝重的不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販子,而是殺人放火卻毫無感覺且是未成年的他。
——危險之人。
然而馬車裡的孩子還需要保護,在救兵來之前,他們的臨時結盟最好不要崩塌,若繼續沉默下去,對二人不好,尤其是對她不好。
稚唯隻能沒話找話道:“我隻是在想,按照一般壞人的做法,山寨裡藏匿的錢財應該不少,許是火滅後還能找到一些。”
到時候可以分給孩子們的家屬,聊做補償。
然而少年的回答直接打消稚唯的念頭。
“哦,你說這個啊,地庫裡確實很多。”少年無所謂道,“我多點了一把火,燒了。”
稚唯:“……”
什、什麼?
稚唯:“???”
殺人放火還不愛財!哪來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