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母體弱多病,韓家子早年喪父,不善農作不說,既不乾工匠、商戶的活,又不跟遊俠們來往,隻能靠一身力氣打點臨時工,這在小縣城裡不是秘密。
夏子推摸清楚韓信的狀況後,才直言自己與夏家的關係。
兩人接上信號,這才有了後麵韓家母子跟隨商隊來鹹陽的事。
“商隊的人對阿母多有照顧,明明是在遠行的路途中,她的身體和氣色反而比在家的時候還要好。”
韓信說這話時,半字沒提自己,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韓母。
稚唯從他缺乏表情的臉上察覺到了真實的感激和慶幸,不禁嘖嘖稱奇。
[夏子推在背後摸排韓家母子的情報,韓信竟然還尊稱他一聲‘先生’,我小叔父不愧是狐狸成精!]
係統:“……”
這是誇讚嗎?這是誇讚吧。
它不負責任地吐槽道:“就不能是人格魅力大嗎。”
稚唯對此不做評說。
對話的最後,韓信鄭重與稚唯見禮道:“信知道這多番照顧皆因為夏女醫,我替阿母多謝你。”
稚唯沒有拒絕他的禮。
夏子推的諸多關照,不過是因為韓母算是她的病人,又恰好要抵達她的麵前。
既是她和韓信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再推諉謙虛就過了。
不過這不妨礙她緊急考量怎麼安置這位少年“兵仙”。
“韓阿母並沒有重病,體弱乃日積月累勞累所致,她需要慢慢調養。”稚唯掩藏深意笑道,“新安裡很好,民風淳樸,鄉民和善,我正住在這裡,信阿兄和韓阿母可以考慮一下長時間的留住。”
〈75〉
“民風淳樸,鄉民和善。”
係統差點兒笑死,“阿唯你怎麼說得出來這句話的?你忘了前幾日章鄖他們持槍耍棍,氣勢洶洶到處找你的架勢了嗎?你竟然想把‘兵仙’留在秦人半個軍營裡。”
[不好嗎?]稚唯心裡毫無負擔,雙手托腮,瞄了眼窗外正在進行友好交流的少年們,[我看他們挺有共同語言的。]
係統同樣看著
窗外正在比鬥的劉農和韓信,以及圍繞一圈叫好呐喊的少年人們,忍不住對未來的精彩生活期待起來——個鬼啊!
但彆說,這熱火朝天的氛圍,真的很想讓統參與進去。
然而稚唯無視了係統“再看看再看看!馬上就要分出勝負!”的請求,將視線聚集在韓母手裡。
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哥哥比武的場麵哪有她的羽絨服被重要?
“韓阿母的手藝真好啊!”稚唯看著快要成型的羽絨被,喜滋滋誇讚道。
沒想到啊,整個建章鄉針線活最棒的小能手是初來乍到的韓信阿母啊!
麵容秀美的婦媼被逗得莞爾一笑,複又不好意思地道:“隻是做多了就熟練了而已。”
屋內同樣坐著的夏媼一臉不忍直視。
自家女孫這誰給她乾活乾得好,她就逮著對方“誇誇”好幾天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上次是良人,這次是韓阿妹……
“大母也好棒!隻有大母最知道我的尺寸和喜好了!”
夏媼心裡平衡了,在新衣的赤色滾邊上歡快地戳了兩針。
端水大師·稚唯揮去腦門上虛無的汗水,摸了摸軟乎乎的羽絨被,戀戀不舍道:“這被衾做好之後,先送到西頭章三叔家裡去試試。”
章三叔與章老丈是同族的遠親,家中老父曾經追隨武安君白起參加過秦趙兩國的“長平之戰”,是鄉裡為數不多的長壽之人,也是建章鄉的三老、新安裡的伍老之一。
夏家遷居後去拜訪過一次,稚唯後來再遇到老人家,不是在農田邊上就是在農田邊上,在新農具持續產出那段時間,老人家每次見到稚唯都會給她塞點吃食。
是位值得尊敬愛戴的老者,鄉民們都稱呼其為“章三老”。
稚唯在想該由誰來試蓋、試穿羽絨被服能讓鄉民們信服時,毫不猶豫就決定是章三老。
而且章三叔還有個年幼的小孫子,祖孫兩一塊試用再合適不過了。
稚唯的提議沒有人反對。
布、線、羽絨都是夏家的,韓母自覺出力隻是為了感恩小女醫,當然不會說什麼;夏媼、夏翁更不會覺得自家女孫揮霍。
隻是稚唯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說讓韓母修養的是她,麻煩人家的也是她。
“勞煩韓阿母一會兒教教鄉裡的婦媼,如何將被服縫得針腳細密不至於讓羽絨在夾層裡跑飛,之後就不用再勞累韓阿母了。”
韓母一愣,溫柔笑著應道:“……好。”
夏媼恰在低頭縫衣服,順嘴道:“放心吧韓阿妹,她們學得挺快的。”
“我會認真教的。”韓母低頭道。
稚唯忙於計算一床被子、一件衣服需要多少量的羽絨,她現有的存量夠做多少,一頭紮進在羽絨和數字的海洋裡。
直到第二天被韓信找上門,她仍是懵然的。
少年壓著氣惱的語氣,勉力平靜地問她:“你昨日跟阿母說了什麼?”
稚唯:“?”
“沒說什麼啊。”她不明所以,“韓阿母怎麼了?”
“她又不吃飯不肯休息了!”
“怎麼回事?”稚唯蹙眉,嚴肅問,“信阿兄你彆急,仔細說說,韓阿母有什麼症狀?”
“我不知道,阿母不讓我進她房間,我在窗下偷聽,她一直念叨什麼'我沒用''這樣下去又讓信餓肚子'什麼的……”
“……啊?”
韓信好頭疼,他最近幫著鄉裡人磨菽漿是有糧食收入的,怎麼著都不會餓著他們母子啊!
稚唯聽得也很茫然。
係統冒出頭疑惑問:“阿唯你昨天付給人家報酬了嗎?”
[我會犯這種錯誤嗎?]
“不是工資的問題,”係統想撓頭,“那是什麼原因?因為覺得你不給她分活乾?”
稚唯反應過來,沉默振聾發聵。
恕她冒昧。
怎麼會有人不工作就渾身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