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默默地看向身邊的夏翁,在對方疑惑回看的時候,揚起甜得膩人的笑容。
“大父~”
“?”
夏翁臉上慈愛的笑容登時僵住。
如果此時夏翁的心情能夠具象化,那想必就是如係統演繹的這般:
“誰懂啊,家人們!笑容蚌埠住了啊!乖女孫這樣肯定是又又又要讓他做什麼東西!
該說不說,好歹這次女孫學會了提前商量而不是直接讓他背鍋嗎?他真是太難了……”
[閉嘴。]
稚唯嘴角一抽,止住不停叭叭的係統,想要撒嬌賣乖卻也撒嬌不下去了。
她清清嗓子,改為正色道:“大父,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夏翁暗自鬆了口氣,還是這樣的女孫正常一些。
“阿唯你說,這次又要做什麼?”
夏翁已經完全習慣自家女孫時不時冒出來的奇思妙想了,彆的不提,作為墨家子弟,他確實很難拒絕研究新器具的過程,和造物成功的成就感好滿足感。
然而夏翁問完後,卻發現這次小女子隻是尷尬笑笑,不好意思道:“大父,阿唯想要一個能夠把菽榨出豆油的工具,但這工具長什麼樣……我真得不知、咳咳,真得想不出來。”
不僅如此。
“榨油的流程尚且也不確定,我需要大母幫我多做試驗。”
說著說著,稚唯摸摸鼻子,莫名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從自家大父大母那裡空手套白狼。
不過夏翁顯然沒關注這些細節,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菽能榨油”這一點吸引住了,忍不住確認道:“阿唯,你能肯定嗎?真能榨出油來?”
“這一點還是能肯定的。”稚唯點頭回道,然後熟練地開始給夏翁“畫餅”
。
“大父你看,現在黔首吃油多困難啊,肉又那麼貴,如果能證實此法,那大父你就是造福萬民啊!”
“而且我們還能拿去賺錢,那些貴族、官員小吏點燈的時候完全可以用菽油替代動物油,這油肯定不愁賣……“
然而稚唯口中的“餅”畫得再大再甜,從最開始做水農具的時候就在接受誇誇的夏翁對這一套早就免疫了。
相反,知道自家女孫有多膩味豬油的味道且嫌棄豬肉腥臭的夏翁,不禁脫口而出反問道:“難道不是因為阿唯你不喜豬油?”
稚唯:“……”
係統:“噗嗤!”
“傷心了啊,大父。”
稚唯舉袖捂臉,故作哽咽地道:“原來我在大父心裡就是個滿腦子惦記吃食的吃貨!”
夏翁見狀連忙訕訕笑著道歉。
“哎呀,都是大父說錯了話,阿唯萬莫往心裡去!阿唯才多大啊,就該多吃點飯才對,想吃什麼就跟大父說,大父一定……”
稚唯立馬放下袖子問:“那今天彆讓大母做豬油拌飯行不行!”
夏翁被突來的轉折直接噎住,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答應道:“行,不吃了不吃了,大父也有點膩味了。話說你大母越來越懶得做飯了……”
“哦?”一道女聲慢悠悠得從祖孫背後傳過來,“良人這是嫌我懶惰了?”
夏翁和稚唯同時打了個激靈,同步回身。
前者高呼“冤枉,某不敢這麼想”並趕緊去哄人;
後者嘴裡說著“大母剛去哪兒了?我說怎麼沒看見大母。對了大母,阿唯得抓緊時間整理東西送去王家,這就先一步家去了啊!”腳步一步一步往後挪。
稚唯一口氣說完長串的話,氣息都不停一下,說完後就果斷無視了一旁頻頻發來的求救信號,轉身逃之!
對不起了大父!
夏翁:“。”
呔!這女孫還能不能要了?!
〈98〉
背刺了自家大父的稚唯心虛得往家裡遛,但越走她越覺得不對勁。
正是臨近正午時分,尋常黔首家沒有吃午飯的習慣,不會歸家,那怎麼她一路上碰到的鄉民這麼少?
不過建章鄉的治安向來是可以的,新安裡還住著章老丈這位鄉夫兼裡長,可以說是路不拾遺,那此時的安靜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在地裡忙活吧。
稚唯本沒想太多,然而還未走到家門口,她就先聽見從夏家方向傳出來的高昂鵝叫聲,以及陣陣騷亂。
認出自家鵝子聲音的稚唯:“?”
不會吧,打臉來得這麼快嗎?
說起鵝。
為了完成“暖冬”限時任務,稚唯從去年十、十一月開始就持續向周邊收集鴨鵝的羽絨,即便開春後也沒有停止,一直讓商隊維持到了現在,這導致附近飼養雞鴨鵝的人家也多了起來。
夏家如今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雖然晚上有商隊的成員輪流到夏家住宿順便守夜,
但白日的勞累讓這些壯小夥睡得都很死,稚唯也不好強求人家整夜乾守著,於是就順勢買了兩隻鵝。
這些農家大鵝認主之後就會看門護院,扇人、叨人都可疼可疼,凶起來足可以和大狗對戰。
有了這兩隻鵝,稚唯甚至就不用再去費心抱養狗狗了。
夏家不缺糧食,靠著精細飼料喂起來的大鵝很快就和夏家人熟絡起來,並自發充當起忠誠衛士來。
稚唯一聽鵝叫聲就知道是有人闖進了家裡,但她實在想不到會是誰。
看守閭門的裡監門她認識,稚唯不覺得陌生、有危險的人能隨意進來新安裡,那該不會是哪個大大咧咧的鄉民不知道自家養了鵝,所以直接進去吧?
想到這兒,稚唯提起裙裾,加快腳步往家裡跑,並揚聲喊鵝子:“蛋黃!蛋餅!”
兩隻擁有樸實無華名字的大鵝聽見小主人的聲音,更加亢奮起來,接連昂叫著回應。
知道鵝子已經停止叨人,稚唯氣喘籲籲扶著院門,想要看看裡麵是哪個倒黴蛋。
結果……
稚唯看看躺在地上、被嚇暈過去的胡亥:“?”
不確定,再看看。
稚唯隨手拾起一根木柴,扒拉了兩下,挑開對方臉上淩亂散開的頭發。
……好的,還真是。
“什麼情況?”
理論上,稚唯最先應該感到生氣憤怒,然而事實上,她現在內心的問號比地上散落的鵝毛還要多。
胡亥不是扶蘇,長公子有自由外出的權利,那胡亥這等貪圖享樂的小公子隨意出宮還不帶隨從到處亂跑的可能性有多少?
大概是零吧。
稚唯深度懷疑這是不是一場針對她的陰謀,比如說有人故意綁架了秦王政的少子來誣陷她什麼的……
可能是想什麼來什麼。
稚唯打開的腦洞還沒有關上,門外就傳來一串的腳步聲,等她循聲看去,就看到“雖然是同窗,但是公子公主”的煕榮等人帶著侍從和衛士烏泱泱圍了過來。
隊伍裡最小的小女孩開心地呼喚道:“夏阿姊!”仿佛沒看到院內的一片亂象。
稚唯早已看透這些同窗的本質,知道芄蘭年紀最小卻是個天然萌黑,所以隻點點頭以做回應,隨即遲疑不定地問:“你們這是……組團來我家團建?”
“咳,”煕榮略顯尷尬得乾咳兩聲,提醒稚唯,“你先把木棍放下。”
稚唯看看自己手裡還拿著的木柴,也不提醒天生富貴的公子“這是木柴”,從善如流地扔掉後,隨口解釋道:“他是被鵝嚇暈的,不是我打暈的。”
“我知道,”芄蘭乖甜笑著,“芄蘭有聽到鵝叫聲!”
等等!這不就暴露他們早就聽到鵝叫聲的事實了嗎……
茹藘有些不忍直視地閉閉眼,卻拿隻比自己小一歲的妹妹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轉移話題:“夏阿姊,那個,我們阿、阿父也來了,現在在章翁家等你過去……”
大概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很嚇人,公主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某個稱呼的時候,近乎於含糊了過去。
這讓稚唯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
好妹妹,你這不是轉移話題。
你這是給我放了個雷呀!
怎麼的,兒子(扶蘇)剛問完她問答題,老父親這就來了?
下次請你們商量好。
驚嚇的事情一天不要有兩出。
否則!
係統:“否則?”
稚唯歎氣。
[否則就會嚇到我兩次。]
她抬手整理衣襟,磨著牙憋屈答道。
[那是秦王政啊,那我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