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蘇方立馬給段雨薇遞上話筒。
段雨薇拿起話筒,掃了陳修筠一眼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段雨薇,不認識我的人可以去網上搜一下。”
很快,台下就有人拿出了手機開始百度。
“華夏美術協會理事,工筆畫協會常務理事,國家一級美術師!臥槽!牛逼啊!”
段雨薇懶懶一伸手,把話筒遞給了章國霖。
章國霖朝段雨薇伸出了大拇指,接過話筒,低聲道:“還是你厲害,真是一點麵子都不帶給的。”
段雨薇翻了個白眼:“留什麼麵子?再留著這個破協會,咱們美術協會的名聲都快被連累沒了!”
章國霖眼神冷了冷:“說的是啊。”他拿起話筒,自我介紹道,“大家好啊,我叫章國霖,不才,忝為國家博物館書畫院院長。”
章國霖的介紹很簡單,但台下已經有人熟門熟路地開始搜索。
“他還是華夏美院榮譽院長,也是國家一級美術師啊!”
蘇振清最後一個接過話筒:“鄙人蘇振清,不是什麼國畫大家,不過是在故宮修書畫修了幾十年,對國畫算是略懂一一。”
“蘇振清,是故宮文保科技部書畫組的組長,曾經領導修複過《步輦圖》,是國畫顏料製作技藝的傳承人!”
一個個名頭報出來,雖說人不多,但足以鎮住場子。
“我也不怕把話說白了,我今天過來,就是來給我徒弟討個公道,”蘇振清朝拍了拍郝文的肩,“今天兩幅畫放在這,咱就來好好說道說道,我們郝文這幅畫,究竟差在了哪裡?”
“徒弟”兩個字被蘇振清自己坦坦蕩蕩放了出來,絕了陳宏信在這上麵做文章的路。
陳宏信看了眼身後書畫協會的眾人,一個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儼然是慫成了包子,並不打算出頭。
他氣悶地深吸口氣,斟酌了一會兒,說:“陳修筠的這副《荷》,嗯……潑墨潑彩,下筆大膽,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氣勢,凸顯了夏日荷花旺盛的生命力,而郝文的《荷》,相較之下就顯得小家子氣了一些……”
“小家子氣?陳宏信,如果你分不清什麼叫清新淡雅什麼叫小家子氣,我建議你來我美院重修一下,”章國霖淡淡一笑,“如果你考得上的話。”
陳文柏見自己父親懟,連忙說:“這看畫的感受本就是因人而異……”
“感受各有不同,但筆觸卻是客觀的,郝文的作品雖為寫意但筆觸細膩,每一筆都恰到好處,暈染過渡和諧自然,色調清淺自然靈秀,而貴公子這副《荷》用墨大膽卻顯臟亂,色彩過渡生硬明暗混亂,卻又用亮白色點出高光……”蘇振清搖了搖頭,“強調光線,這似乎是西方油畫的畫法。”
陳宏信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想
來是在國外學習的時候學混了,之前在家就特意強調過讓他改,沒想到這個臭毛病還是帶到了比賽上!
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陳修筠一眼。
陳修筠頓時慌了,他就喜歡油畫的光線和立體感,這才忍不住在作畫中加上了,誰能想到會碰上這搭子事兒。
“我、我這是融合中西方畫法有點的新中式國畫,國畫也要與時俱進啊,總不能一味追求傳統吧?”陳修筠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新中式?”段雨薇冷笑一聲,“不倫不類!你要是真想創新國畫技巧,那也先學好國畫再說啊,畫著寫意還去勾線條,你在侮辱寫意還是在侮辱工筆啊?走路還沒學會就想飛了?也不怕一跳一個大坑!”
陳修筠漲紅了臉,下意識求助似的看向了陳宏信,可陳宏信此時也是黑這張臉啞口無言,說起來他也算榮光一生,沒想到在這樣的年紀體會了一把老臉丟儘的感覺,就差吃上一粒速效救心丸了。
段雨薇翻了個白眼,冷眼瞪著陳宏信並他身後的那群評委:“你們說話啊?剛剛怎麼打出分現在就怎麼說。”
陳宏信身後的幾位評委麵麵相覷,知道躲不過去了,隻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統一推了推鄭會長。
鄭會長擦了擦滿頭的汗:“額……我們、我們確實能力有限,比不上幾位目光如炬,剛剛聽了幾位的點評,才如夢初醒,這個冠軍……”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陳宏信,又看了看段雨薇,“這個冠軍應該屬於郝文先生。”
“!”陳修筠瞪大了眼睛,一把拽住了陳宏信的衣袖,“爺爺!”
“閉嘴!”陳宏信怒斥一聲,他看了看段雨薇三人,又看了看郝文,最終妥協一般用力閉上了眼,“這個冠軍,是郝文的。”
陳宏信的話給這件事徹底定下了結局,陳修筠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陳文柏又看看陳宏信,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畫上。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畫上的光環,不來源於他自己,而是來源於他的父親和爺爺。
“耶!”看著陳修筠失了魂一樣的神情,蘇方用力揮了下拳,用肩膀撞了撞身邊的郝文,“開心不?”
郝文抿唇笑著,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開心,謝謝師兄,”他走上前,朝著蘇振清三人鞠了個躬,“也謝謝師父和兩位老師。”
“乖,”蘇振清拍了拍他的肩,“這是你應得的。”
郝文緊抿了抿唇,用力握緊了拳,像是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堅定地轉身走向展示牆,把自己的畫取了下來,轉身重新回到台前,將畫舉在自己胸前。
對比屏幕上的原畫,這張被改過的畫顯得那麼粗糙,暗淡得令人心碎。
“感謝大家的幫忙,讓我第一次,成功為自己爭取了一回。”郝文咧嘴笑了,揚起笑容的同時,一滴淚無聲地滑落,他抬手,用力擦去了淚水,眼神驟然變得冷靜堅定,“但這個冠軍,我不要了。”
說著,他抬手捏住畫紙中央,稍稍一用力,就聽“刺啦”一聲。
畫,被撕成了兩半。
隨後,郝文的動作越來越快,很快,便將整幅畫撕成了碎片,揚手一灑,帶著墨彩的畫紙如同雪花一般飄飄揚揚灑落在了舞台上。
畫紙輕輕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郝文隻覺得自己心裡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無比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