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來”。(2 / 2)

要是接了戲,必須提前學一段時間,不然上去純丟人現眼,糊弄事兒瞎演演砸了也對不起觀眾,過不去良心那一關。當初最缺錢的時候,林妄也沒賺過一分不對路的錢,不然以他的腦子至少少奮鬥三五年。

他就是這樣的人,平和的時候好像什麼都行,觸到底線了又比誰都硬。

計劃二剛寫了個“2.”,手機響了。林妄揉著肩膀點開,短信裡就兩個字兒。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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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沒合眼,池淵窩在創作室的小沙發上昏沉了一天,每年的這個時候都很難睡好。空調開著,冷氣照著身上吹,從早到晚吹足了一天。

私人手機嗡嗡聲響了幾次,池淵當沒聽見,把手機藏到靠枕下麵繼續閉眼睛裝睡。電話一個月固定來一次。上次沒接,上上次也沒有。

過了半小時,手機又響一遍,池淵這次直接按掉了。挪開擋在眼睛上的手臂,靜了一會兒,才撐著沙發坐了起來。

腳邊是堆散的稿紙,每一張都寫了東西,又被很用力地劃掉。

微信消息未讀刷屏,最後一條是“池淵,你得和我談談了”。池淵在兩個月後第一次回複,敷衍的一個字,“忙”。對麵鍥而不舍地問池淵在忙什麼,措辭緩和地試圖了解關於他生活的蛛絲馬跡。

池淵扔了手機,從地上撈起一張紙,上麵幾行字看得他嘴角淡淡地勾了下,嘴唇沒張開,從嗓子裡哼了一段旋律。

空蕩的房裡,沙啞的聲音像淋了夏日驟雨的風,濕潤,沉靜,溫柔,讓人耳朵心臟酥酥的,想靠在池淵身上感受他唱歌時喉嚨的震顫。

可惜,幾秒後聲音戛然而止,那張紙也重新落在地上和其它廢稿疊在一起。

腦袋裡似乎有想哼出來的曲子,但是很亂,又很空,和池淵這個人一樣,麵上永遠平靜,內裡什麼樣隻有他自己知道。

盧金鶴也是個唱歌寫歌的,但他總說池淵跟他們這幫做音樂的都不一樣,池淵寫的東西不一樣,池淵的是藝術,往根兒上說是命裡帶的,是玩賴也是玩命……喝了酒摟著池淵肩膀一句話能反複說八遍。

池淵每回都嘲他,嘲得盧金鶴從小和他絕交過好幾百回。但池淵一次都沒反駁過他。

或許藝術家的情感隻有豐沛到溢出來,才能支撐肆無忌憚的創作和揮霍,所以他們有各種各樣的渠道捕獲靈感,充實自己。

池淵沒有,他的所有都在一個隻有自己的圈裡,圈外的東西他碰不著。有時候這個圈很大,裝得下另一個完整的世界,池淵在裡麵透過玻璃看外麵,也覺得有趣。有時候小的令人窒息,像張空白的紙,澆了水,濕濕地捂住臉,什麼都看不清。

空白的東西總得放點東西在上麵才鮮活,池淵自己是空的,所以要放彆人的。

池淵從兒時起就總是在觀察,看著一樣東西從動到靜,從生到死。他習慣於看雲卷水流,看薔薇腐爛,看一隻已經死了的螳螂,看跪在螳螂邊上的人,哆嗦著嘴唇問他可以離開了嗎。

恐懼的聲音很小很小,池淵會站在很遠的地方敲一下筆尖兒,聲音脆且輕,落在螳螂的觸須上。

手機再次響了。

池淵靠在沙發上,暈眩感透過牆角的夜燈照射到眼底,讓他連水都喝不下去,過了會兒才撿起來按掉。

微信聊天框上又添了消息。

“池淵,你已經寫過很多彆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歌,你可以停下了”。

“暫時忘了那些空稿紙,它們不會填滿你”。

“兩個月了,我們必須談談”。

池淵指尖戳了戳這兩行字,忍到現在的煩躁從神情裡看不出,仰了仰頭,脖子貼在沙發靠背上,指尖速度頻繁地按著屏幕,最後按下錄音鍵:“十分鐘。”

消息終於不再滾動,對方慶幸池淵終於配合,耐心地等待十分鐘後的回電。

十分鐘能乾什麼,能把林妄喊上來。池淵眼神冷淡了些,懶洋洋地垂著頭,調出那個沒有備注的手機號,發送短信。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