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但是,在我這兒,嘗試也不……(1 / 2)

這句話說完, 挺長時間兩個人都沉默著。

周圍安靜的隻有海浪浮沉的聲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說出來的話林妄很少後悔。他吸了口氣,往後靠在椅子上, 手指敲了敲扶手,自言自語似的說:“想抽煙了。”

池淵忽然伸手抓了林妄肩膀一下, 讓他彆靠的那麼遠,“躲什麼。”

“我就靠一下, 哪躲了, ”林妄讓他說樂了,往池淵那邊靠了靠,“行,不躲了。”

池淵摸了下兜,掏出一根棒棒糖, 往林妄手裡扔:“煙癮犯了吃糖,我聞不了煙味兒。”

林妄邊剝糖紙邊說:“三十了,還吃……草莓味兒棒棒糖啊?”

池淵挑了下眉,不講理地說:“八十也不許抽煙, 饞煙隻能吃糖, 不吃給我。”

林妄直接放嘴裡了,模糊地說:“晚了。”

設想的最糟的結果沒出現, 林妄咬了咬糖棍兒,看著遠處的攝影機, 喊了一聲池淵。

池淵就挨著他,一直很近,聞言“嗯”了聲。

“沒什麼要問的嗎?”林妄神色平和,語氣還有幾分舒緩氣氛的輕鬆笑意,“還是你覺得我精神失常了, 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不知道戳哪根神經了,池淵垂著頭忽然開始笑,聲音很低,笑得眼淚都有點出來了,才抹了下眼角看林妄,啞聲說:“你是精神病裡最正常的那個。”

“什麼跟什麼。”林妄也跟著笑了。

池淵臉上的笑卻沒了,嗓音淡了點:“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妄:“那天晚上,你從浴室出來的前一分鐘。”

不等池淵說什麼,林妄摸了把頭發,想想都好笑:“給我嚇完了,上一秒腦袋磕稀碎,下一秒啪就站你床邊兒了。”

“也沒那麼害怕,”池淵說,“沒耽誤睡我。”

池淵說話總這麼讓林妄沒法兒接,他捏了捏糖紙,點頭:“你要這麼說,也沒毛病,誰讓你好看啊。”

池淵拿走了林妄手裡的糖紙,默認了他的誇獎,“說說吧。”

“什麼?”林妄問。

“你以前。”池淵說。

以前,也就上個月的事兒,現在說起來都用上“以前”了。

林妄沉吟了一會兒,才自嘲地說:“以前……和現在這個身份比,也不算有什麼出息。享過福,也吃過苦,最後稀裡糊塗地賺了點錢,有了點地位,和人見麵,小的人家喊我一聲林哥,老的還是喊小妄。”

林妄回頭看池淵,笑了聲:“聽著是不是還挺勵誌。”

池淵說是,林妄說:“我沒怎麼和彆人聊過這些……經曆吧,說的含糊是不知道從哪開始說,不是糊弄你。”

林妄以前沒覺得自己是個絮叨的性格,現在卻說的有點停不下來了。池淵就在旁邊安靜聽著,不對他的話做任何情緒上的反應,彆人看或許覺得冷漠,林妄隻覺得放鬆。

池淵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在他願意聽的時候。

林妄輕聲說:“換個人一下從這兒跑到那兒,從我變成他,可能早就懵了傻了瘋了,從前好不容易得到的說沒就沒了,還背了一個億的高利貸,這什麼日子啊,死了得了。”

池淵笑了聲,笑起來眼尾有點往下壓著,情緒全藏在眼窩裡,林妄每次看著,都覺得他這樣特彆好看。

林妄也笑:“落差這麼大我也沒瘋,不是心裡多有底。以前掙那麼多錢的時候我也沒多高興,當然肯定沒你賺得多,但是對我這個階層已經不大不小是個富翁了,我還是不那麼高興。”

池淵問:“為什麼?”

“十幾歲的時候爸媽出意外都走了,剩我一個之後,總感覺沒意思,”林妄仰頭,看著一簇一簇的星星,有一顆孤零零地墜在最遠的那邊兒,“怎麼活都是個殼。裡邊空的,什麼都裝不進去了。”

說完這句話林妄停了幾秒,看了池淵一眼,“也不是裝不進去,感覺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合適往裡裝的。”

池淵大方地讓他看,林妄想的是什麼他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或默契或耐心地裝暫時不知道。

再說話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有點彆的意味:“裝過很多?”

這就問的太直白了,林妄讓他問笑了,“你看我像嗎?不是年紀大的都玩的花,林哥正經著呢。”

池淵不說話,就是看著他笑,笑得那麼好看,看得林妄耳根子燙。

燙歸燙,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的,林妄舔了下糖,甜的有點膩,“真沒有。以前沒什麼心情,後來閒下來了,總結了一下,原因大差不差。”

林妄拄著胳膊:“見過的都說我這麼穩重會照顧人的,肯定適合談,其實反過來想想,我穩重和我要求你也穩重不衝突。不是自誇,比我歲數大的比我歲數小的,到頭來沒一個能趕得上我的。”

林妄真的很會聊天,說不清池淵讓他逗笑幾次了,笑完該問的一個不落,什麼情況下腦子都清醒。

他漫不經心地靠著椅子,拿話刺林妄:“比你大的比你小的都敢談,不知道的以為我和你同歲呢。”

林妄笑著不說話,池淵就用鞋尖踢踢他:“嗯?林哥?”

林妄也踢了池淵一腳,舌頭在糖上打了個圈:“同歲個屁同歲,你擱我這就一小孩兒。”

踢完池淵沒還手,林妄就繼續說:“我想的有點兒多,真有點兒多,考慮的比較……周全吧。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刺激著你,你確定要聽麼?我也可以不說,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池淵不太在意地“嗯”了聲:“說吧。”

林妄猶豫了一下,說:“彆把我當精神病啊,我們現在活著的這個世界,其實是我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劇情我記得不那麼細了,但確定是那本書。”

池淵臉上終於有了點驚訝,但也沒維持多久。林妄這麼沉穩的人都覺得池淵像個不透明的瓶子,口封的死死的,上上下下怎麼晃悠你都看不見瓶裡的水是什麼樣。

林妄拿膝蓋碰了他一下:“主角是你。”

“我也覺得。”池淵說。

“不夠你嘚瑟的,”林妄低笑了聲,“另一個是柳臨嘉,你們倆虐戀情深了幾十萬字。”

池淵了然地“哦”了聲:“你想問我今天和他乾什麼去了。”

林妄否認:“不是,我想說——”

“他來找你,”池淵打斷他,一臉平靜,“我讓他滾遠點。”

“……”林妄張著嘴,好半天,佩服得池淵比了個大拇指,搖搖頭,“原著劇情裡,你就是在這個綜藝裡對他一見鐘情,三天後把人綁回彆墅,和他——”

“我以為你說的我都愛聽,”池淵忽然說,“這個能跳過去麼,要吐了。”

“好吧,”林妄歎了口氣,又笑了,“我就是想讓你了解一下劇情,沒彆的意思。”

有沒有彆的意思池淵心裡有數,林妄這個人哪都好,就是腦袋裡太周全了,差一步都不行。池淵覺得固執死板,看他就累。

“所以呢,”池淵看向他,“是書怎麼了,耽誤你吃飯了還是耽誤你喝水了。”

遠處的攝影機又往後挪了挪,似乎想給他倆拍一個夜裡的遠景,林妄聽見動靜往那邊看了一眼,池淵動都沒動。

林妄一臉無奈,搓了搓手指,“你這麼平靜,我感覺我才是那個24的。沒什麼所以,書裡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也沒什麼區彆。”

說到這,他聲音低了些,沒看池淵:“真沒什麼區彆,沒把握的事兒還是沒把握,以前乾不出來的,現在也乾不出來……也可以理解成我這個年紀的人,都不習慣在沒確定的時候一頭熱撞進去。”

池淵聽完收回了視線,手裡的糖紙折成了一個很小的球。

兩個人同時沉默,默契地消化,默契地思考。

有些話林妄還是沒說,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沒把握的事。

林妄從上帝視角看過池淵,洋洋灑灑幾十萬字,拋去那些不正經的,林妄以旁觀者的身份認認真真地看過池淵的一生。看他在自己的領域裡獲得那麼多成就,看他被無數人喜歡著愛著,看他這麼優秀,還會因為感情掙紮……

那之後,林妄陰差陽錯地進了這本書,和池淵有了不一般的關係,站到了池淵身邊兒,在最近的地方麵對麵的,一遍遍地看著他。

越看越能意識到,這是一個多麼複雜、多麼吸引他的人,那幾十萬字實在有點淺薄了。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唾手可得的,連“唾手可得”四個字都是對他的侮辱。

林妄的道德感也沒多高,但在這段情感裡他自覺年長,應該承擔的責任也更多。

相識太短,了解太淺,還遠沒到情根深種的地步,捧著這麼點兒似是而非的好感就往人身上湊,不合適。

換個人這麼乾,林妄見著了都得罵一句不要臉,作踐人。

林妄得等,等他自個兒想明白了,等兩個人更熟悉了,等配得上一句“細水長流”了。

之後不管是藏起來也好,準備乾點什麼也罷,等到能確定了,再往池淵旁邊站。

這麼點事兒在心裡轉了好幾天了,轉到今天看見了柳臨嘉,林妄才一下醒了。

想得多美呢,人正主還在這呢,你先臭不要臉地惦記上了。

林妄就又尋思上了,謹慎慣了,他都控製不住,越想好好兒對待的就越是愛琢磨。

尋思著尋思著就到了現在,他跟池淵兩個人,坐在海邊,什麼都攤開了,說了這麼多。

“哥。”池淵叫了林妄一聲。

林妄把糖從嘴裡拿出來,舔了舔甜皺了的腮幫子:“嗯?”

池淵:“彆和我這麼緊張,我威脅著你了麼。”

林妄失笑,說沒有。從他的角度看,池淵單手支著臉,身體一直傾向他這邊,距離感維持得讓人放鬆。旁邊淺黃色燈光落在池淵頸側,衣領下黑色文身線條模糊又溫柔,和池淵現在的狀態很像,慵懶安靜。

池淵唇角彎了一點,用眼神碰著林妄,“大我六歲,就是這麼當榜樣的?”

林妄觸著他的視線,舔了下嘴唇,笑道:“那我應該怎麼當。”

“沒人催你,”池淵拿指尖貼了林妄手背一下,“但是,在我這兒,嘗試也不犯法。”

他抬眼,看著林妄:“一個月太急,一年夠你琢磨了麼。”

話說到這份上,林妄一直想的“相識太短”就沒分量了,池淵給了一年,花兒都能開好幾次了。

謹慎不代表不識好歹,恰到好處的機會,沒人會放著不管。

“夠了,”林妄重新含住糖,咬著棍兒,笑了一聲,“太夠了。”

池淵挪開手,往後靠了靠,和林妄保持了一點距離,低聲說:“哦。”

林妄沒明白:“哦什麼?”

池淵敲了敲他的椅子,很輕的動靜:“你可以開始表現了。”

“我……”林妄頓了兩秒,撲哧笑了出來,聲高了點,“我還沒說要乾嘛呢,這麼著急啊?不是說好了還有一年嗎。”

池淵糾正他:“還剩十個月零二十六天。”

“……啊,也行,”忽然這麼純情,林妄還有點不習慣了,一時間迷茫又好笑地問:“那我現在……就開始追了?有點兒急啊。”

“努力吧,”池淵站起來,往彆墅的方向走,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聲音裡帶著笑,“我覺得我挺難討好的。”

林妄坐在椅子裡,笑得都有點兒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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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都快十點了,空調安裝完,遙控器就給他們放桌子上了。

池淵去洗澡的時候林妄開了空調,南方的晚上潮熱潮熱的,他一開始調到二十六度,想了想,又往下調了幾度。

聊了那麼久,話說的太多了,剖析自己也需要力氣,洗完澡林妄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不挑床的好處就在這兒,一夜好夢,林妄第二天準時六點十分醒了。

他起床的時候池淵還在睡,眉頭皺著,不太舒服的樣子,應該是認床睡不慣。

林妄洗漱完天還早,下樓的時候嘉賓都在睡,工作人員看見他還愣了一下:“林老師起這麼早。”

林妄看他們準備了挺多道具,站著沒往那邊走,笑著說:“我是不是不能提前看,你們弄你們的,我去那邊走走。”

“沒事林老師你隨便看,現在水正退潮呢,往那邊走走說不定能撿著點海貨。”

林妄道了聲謝,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溜達了一段,徑直上了岸,在石板路上慢跑了起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林妄以前看過一段話,說如果有一件事很難堅持,那就把它留在早上,你剛睡醒的時候乾。

一天的精氣神兒都在這一個小時裡了。

林妄把這話給朋友說的時候,有人開玩笑說“我連醒都醒不過來”,林妄那時候笑著罵他“那就怪你了,自己不使勁兒全靠彆人的建議活著,那不扯淡麼”。

昨天有工作人員和他們說了,早上七點半樓下集合,林妄掐著時間跑了四十分鐘就回去了。

也沒彆的事兒,就是昨天剛說要“討好”,不能今天就把人落床上了,林妄自覺他這個當哥的得有點責任心。

推門進屋,池淵果然還在睡,被都卷成一個團在手裡抱著,十幾度的空調吹得林妄腦門冰涼。

“醒了怎麼沒起,”林妄拿遙控器直接把空調關了,揉池淵的頭發,“馬上七點半,再不起來等會兒攝影就推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