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說這句之前, 池淵其實已經想到了他會問什麼。
想到了也沒攔著,沒打岔,沒說彆的。就抱著他安靜聽著,等到這句問出來。
本質上都是通透敏感的人, 隻不過林妄平時就展露出一部分, 池淵看出來了也很少表現。
林妄沒等到池淵的回答, 按了按他發頂,鬆開了抱著的胳膊。
笑的時候眼神放鬆,碰了碰池淵的手, “走, 這地方冷,上去說。”
林妄往前走了兩步,袖口忽然被拽了一下。
池淵跟上來,把手揣在他兜裡,和他一起走。
“我這麼問, ”林妄偏頭看著池淵, 笑了聲, “是不是有壓力了?”
池淵沒說話, 領著林妄順著河流往下走, 沒去岸上。
“你總睡不好, 吃褪黑素助眠, 我不是想管著你不讓吃, ”林妄把手伸進兜裡, 捏了捏池淵的手心, “我怕你吃壞了,昨天才嘗一下。”
池淵反握住林妄的手,問他:“吃完什麼感覺。”
林妄想了會兒, 說感覺睡不著,又困又精神的,現在還有點惡心,但是都不嚴重。
“一開始這樣,”池淵看向不遠處的地方,很慢地說,“熬過一段時間,就會睡得很好,不會失眠,不會做夢,不會聽見不存在的聲音……”
他停了幾秒,抬起手,掌心停在林妄臉前麵,從指縫裡看著他,“不會看見不存在的東西。”
林妄已經有了這方麵的猜測,聽完池淵的話,隻是壓下他的手說:“我在呢,看彆處去。”
池淵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池淵一下一下勾著林妄的小拇指,路過一個風吹起來的小雪堆時,說:“哥,我吃的是鎮定劑,下次彆嘗了。”
林妄拍拍池淵的手背,力度帶著安撫,“我能問為什麼吃嗎?”
池淵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林妄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笑了,“因為聰明的小孩頭疼。”
池淵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林妄看著他點頭,偏頭笑了聲,池淵在一些地方讓他覺得有點兒可愛。
二十四也不小了,比他還高,能一手把他按牆上不許動的男人,林妄有時候真覺得挺可愛。
“想什麼呢?”池淵一挑眉,惡人先告狀這一點上登峰造極了,說林妄:“色眯眯的。”
林妄擺擺手,也不能說想你可愛呢,就說:“想你昨天也不攔著我點,說吃倆就吃倆,也不怕給你哥吃出毛病來。”
池淵說:“不給你吃你能放心麼,薑嵐馨給你試過毒了。”
林妄問:“薑嵐馨?”
池淵說:“我媽。”
林妄歎了口氣,又鬆了口氣,他媽知道這件事,至少不是自己胡來。他語氣軟的像哄著問:“為什麼頭疼啊,小孩兒?”
“睡不著,幻聽,幻視,惡心,不想說話,嗓子啞,”池淵看著林妄,“想起什麼了?”
林妄一時間沒想到恰當的詞,池淵替他說了:“應激障礙,你是不是想說精神病。”
林妄沒瞞著,無奈地給自己解釋:“我讀書少,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不知道底下還那些分支,彆多心。”
池淵一下笑了,眼睛彎著的時候像狐狸,“騙你的,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種,你想對了。”
“你這麼說,抑鬱症不也是嗎?”林妄下意識給池淵做辯解,不是接受不了,是不想讓他隨便把自己歸類,看著人心疼。
“嗯,”池淵把林妄看得透透的,說的直白,“你眼裡精神病是不是就分成瘋子傻子兩種。”
林妄讓他問的不知道該怎麼說,點頭?那池淵算哪種。
最後隻能認輸,“可彆考我了,我以後多讀點書。”
池淵定定地看了林妄一會兒,收回視線,說:“吃過藥,看過醫生,做過治療,關起來過,綁起來過……最後都沒用。薑嵐馨帶我出院,讓我一個人住在彆墅裡,然後就好了。吃了藥就能睡好,睡好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林妄:“多久了?”
池淵說:“十六年。”
“所以曲醫生其實是你的心理醫生。”林妄想起上次他高燒,來的是一個男醫生。
池淵點頭,過了兩秒說:“她很煩,我不喜歡和她說話。”
“那也不能不說啊,她是大夫,你說了她才能幫你。”林妄想起來,以前認識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十幾歲的兒子經常看心理醫生,朋友說聊完狀態能好點,不然誰都不搭理。
池淵不說話,不愛回答的問題就不說話,當沒聽見。
林妄又問:“你是不是應該每個月都和她聊聊?”
池淵看他,又扭頭不看他,半晌,說:“不害怕麼,精神病殺人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