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上前去,也來到了古茶樹下方。
師生三人一時無言,就這樣沉默地佇立著。
楚孑抬頭,隻見古樹也在垂垂夜幕之下無聲地矗立著,葉片偶爾窸窣幾聲,就像是在向他們示意。
這可古茶樹可以說是楚孑見過最大的茶樹了。
茶樹通常分為喬木型、小喬木型和灌木型,現在種植的大多都是小喬木型和灌木型,因為這兩種更方便采摘、畝產量也更高。
這麼大的茶樹,基本就都是古茶樹了。
這棵古茶樹胸徑大概100厘米,樹高在六米左右,樹冠直徑也有6米左右。
楚孑在心中粗略計算了一下,這古茶樹在滿打滿算的情況下,一年可能也隻能產出春芽茶2千克左右,這大概隻能做出來0.5千克的乾茶葉。
也難怪當時明教授要帶著清源村的村民們開墾茶田、種茶葉。
隻靠這些古茶樹,幾乎不能生活。
那麼保護古茶樹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為什麼不能把它們當做很多彆的種類的古樹一樣,任由它們在身上老林裡自生自滅呢?
楚孑看著這棵古茶樹凋零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錯得離譜。
古茶樹的價值遠遠不是靠年產量評判的。
老子《道德經》第十六章曰:“夫物芸芸,各複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意思大概就是萬生萬物都有根源,需要休息。
眾所周知,茶的起源在華國。
而古茶樹的存在,就是我國作為“茶之故鄉”的特征植物,也是國家茶產業種子來源的基礎和保障。
可以說,每一株古茶樹,都在闡釋者華國茶文化的曆史,與未來。
對它們的保護既有生物學植物學方麵的意義,也有文化學方麵的意義。
可保護古茶樹,光靠專家學者的努力是不夠的。
最重要的就是當地居民的認同和支持,在這點上,清源村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棵樹兩年之前還沒有這麼頹敗的,”還不等楚孑想完,明教授就開口道,“但是現在這些村民在直播中會經常給大家看古茶樹,甚至在上麵爬來爬去的,讓它的狀況更差了。”
嶽季忙問:“明教授,我們還能救這些古茶樹嗎?”
“怎麼救?你以為我沒努力過嗎?”明教授反問,“但我們畢竟隻是學者,我們沒有力量也沒有權力去要求他們保護好這些古茶樹,現如今我們茶研所滿打滿算五個人,如果都來保護這些古茶樹,剩下的實驗和研究怎麼辦?”
嶽季又問:“當你農科院可以給些支援嗎?”
明教授搖頭:“他們也有很多事的,而且最重要的不是支援,主要是現在保護古茶樹沒有一套方法論,到哪裡都是四個字‘因地製宜’,你們覺得,對於這個村,有什麼辦法保護這些古茶樹嗎?隻能靠人看著?”
二人陷入沉默,半晌後,楚孑開口道:“最基本的是
,清源村似乎沒有自己的茶文化,我之前看資料,很多有古茶樹的村縣都有自己伴生的茶文化,可清源村怎麼就沒有呢?”
“不是沒有,”明教授說道,“多年以前,清源村的居民也大部分都是少數民族,有著自己的茶文化,但隨著幾次人口遷徙,包括貧窮等等因素,很多居民遷走了,漢民的比例非常高,茶文化就自然而然地被遺忘了。”
“那能不能讓他們重新學習這種茶文化呢?”嶽季著急問道。
明教授陷入沉默,半晌,他說道:“我不會,我不知道怎麼讓他們學習這種茶文化,還用茶文化賺錢,我真的不會啊,孩子們。”
楚孑忽然被明教授的神色戳了一下。
他還記得第一次和明教授見麵時,他瘋狂說著網絡流行熱梗的樣子。
他平時還有自己的課題,還要幫他們和兩位師兄看課題,還要承擔整個實驗室經費和科研成果的壓力,已經非常忙了。
但他顯然還沒有忘記怎麼幫助清源村,那村長擔心的,明教授會放棄幫助他們或許真的不存在。
也許會有情緒,也許會生氣、難過、委屈,因為他們畢竟也是人,但終歸,還有華國茶學研究者這一身份在,他們也不會退縮。
楚孑明白為什麼明教授不願意來清源村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們。
師生三人又繞著這幾棵古茶樹走了幾圈,才戀戀不舍地回到村長家。
隔天清晨,救援車就到了,他們這才打道回府。
餘下的幾天,楚孑和嶽季有任務在身,還要想清楚用什麼品種的茶重在大聖師兄的村子裡最合適,隻有在閒暇時候才能湊在一起,討論一下清源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