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為人耿直,不畏強權,沉浮數十年,從不結黨站隊,哪怕先前東宮的地位看似堅不可摧,無可撼動時,他也不曾倒戈,甚至還上疏毫不留情地抨擊過東宮。
他的身後站的都是與東宮無甚牽連的朝臣,多以禦史台官員為主。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宮門外的各種消息已在朝臣中間傳了好幾遍,人心惶惶,因此,一見趙恒出來了,眾人立刻圍攏上去,想打聽一番宮中的情況。
“八郎,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子為何忽然把押入三司聽審?我聽說,方才已有羽林衛的人去了東宮,將太子妃也看管起來了。”王玄治是趙恒的親舅舅,論身份,是皇子們的長輩,問起話來毫不含糊。
幾十雙眼睛紛紛盯著趙恒,其中多有懷疑。
趙恒此刻的情緒已儘數收斂起來,麵對眾人的疑問,什麼也沒透露,隻淡聲道:“請諸位恕我無可奉告。如今聖上尚在甘露殿中休養,聖上未曾發話,我不敢擅自透露。”
他說完,略一拱手,不再應聲。
王玄治等人頗為不滿,可見一旁的邱思鄺也不曾說一個“不”字,遂隻能將滿腹疑問暫時咽下,打算繼續在宮門外等消息。
亂了整整一夜,眾人都有些等不及了,此刻碰了釘子,越發顯得焦躁起來。
這時,他們身後寬闊的道路上又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與轆轆的車輪聲。
眾人跟著回頭望過去,就見一輛豪華精美的馬車在十幾名仆役的簇擁下,停在道路正中,車門開後,從中走下一個身披狐裘的年輕女郎,正是皇帝的另一名嫡出子女鹹宜公主趙襄兒。
趙襄兒顯然也聽說了宮中的劇變,急匆匆趕來,連平日從不省去的儀仗也折了大半。
她一下馬車,目光便越過人群,直直落在趙恒的身上。
周遭有人向她行禮,她卻看也不看,徑直大步走到趙恒的麵前,伸出右手指著他,冷笑道:“八郎,你如今可滿意了?阿兄被拿下了,受益最大的便是你。你先前總是裝作毫無所求的樣子,如今一出事,你卻站在頭一個,當真讓人小瞧你了。”
身為嫡親的阿姊,當眾說出這樣的話,著實有些傷人。
趙恒不在乎彆人的眼光,可趙襄兒卻是他的阿姊,哪怕關係再生疏,也仍舊讓他已然壓下去的情緒再度翻湧起來。
不知為何,他憑著直覺便能猜到,趙襄兒對當年的內情並非一無所知。
他的心裡一陣涼似一陣,隻感到身邊的親人們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與遙遠。正要開口,手卻被握了一下。
月芙在他之前先走出一步,昂起頭顱望著趙襄兒,冷聲道:“公主慎言,站在此處等候的諸位朝中股肱尚不知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公主一來,卻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八王,仿佛已經一清二楚一般,難道,今夜的事,與公主也有關?那可要稟明聖上,請公主一道‘協助’三司,查清原委了。”
今夜發生的是謀反逼宮的大事,趙懷憫已經下獄,趙襄兒平日再有恃無恐,也不敢在這上麵含糊不清,麵對邱思鄺等禦史台的官員們投來的懷疑目光,連忙否認:“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一時心急,替阿兄抱不平罷了,今夜的事,我一概不知。”
月芙與她身量相差無幾,雖骨骼上看起來瘦弱些,可挺直了腰背,打定主意要護住趙恒,直直睨過去時,一掃平日的溫婉柔順,與她爭鋒相對,竟顯出一種高昂的氣場來。
“公主既然一概不知,為何一見八王,便如此指責?聖上尚在宮中,公主不問聖上如何,不關心禦體是否安康無恙,不知孝心何在?”
趙襄兒莫名被她的這股氣勢震住,一時錯愕地瞪著她,連反駁的話也不大有力了:“我、我是阿父最疼愛的女兒,自然對阿父有孝心,不必你來指點。”
趙恒在一旁看著兩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方才難掩的情緒忽然得到慰藉。
他的妻子,正站在他這一邊,替他擋去彆人的質疑和指責。
小小的身板,從來都要他小心嗬護著,卻敢為他挺身而出。
他心口酸了酸,輕輕捏一下她的手腕,麵無表情地看向趙襄兒:“阿姊若關心阿父,何不入宮去看看?留在這兒胡亂指責,反而添亂。”
趙襄兒被這兩人氣得不輕,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敢鬨起來,連舅父王玄治都用不讚同的眼神看過來,她無法,隻好憤憤地轉身,往宮門處去等著羽林衛的人出來。
轉身時,不慎撞到一名隨行的仆從。
那仆從“哎喲”一聲,還未站穩,便挨了趙襄兒使勁的一巴掌。
“不長眼的東西,滾下去!”
她心火正旺,卻不得不壓著,隻好借著機會發泄幾分。
一時周圍的氣氛更加緊張,邱思鄺等人更是眉頭緊鎖,對公主的這般做派直搖頭。
趙恒靜觀片刻,實在不想再摻合其中,遂帶著月芙從側旁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14 23:53:23~2021-11-15 23:52: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YU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聖誕拿鐵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