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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季澄意睜眼醒來,床邊空無一人。
雖然藺謹獨之前睡在這間房間時,他也時常一個人醒來。
但那都是因為藺謹獨早起跑步,又給他做早餐去了。
即使沒有人,也能感受到他在身旁睡過的餘溫和氣息。
然而現在。
他床邊的床鋪空空蕩蕩,枕頭也平整的一絲不苟。
一看就沒有睡過人。
沒拉開窗簾的房間一片昏暗。
季澄意被昏暗的光影包裹著,有種空落落的悵然。
但很快,季澄意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起身下床。
來到窗邊拉開窗簾。
窗外陽光明朗,萬裡無雲。
是初夏裡最常見到的好天氣。
昨天藺謹獨還在說最近天氣好,準備找個不忙的工作日出去郊遊的。
結果現在。
彆說記得郊遊了,藺謹獨連他都不記得了。
季澄意輕歎了一口氣,轉去衛生間洗漱了。
很快洗漱好,季澄意就換了衣服從臥室裡出去了。
剛出門,季澄意就聽見樓下廚房有動靜。
那一刻,說不上是期待還是擔心,季澄意心底忽地就急顫了一下。
隨後,他快步走下樓梯,目光遠遠地看向廚房的藺謹獨。
“藺謹獨?”他喊藺謹獨,聲音裡帶著微不可察的試探。
藺謹獨正在忙著炒雞蛋,聽見季澄意的聲音,側頭看過來:“季總早。”
他問好的聲音帶著紳士的禮貌,卻沒有濃烈的愛意。
藺謹獨沒有想起他。
期待破碎。
季澄意眼底一暗,可口中還是關心問:“藺總又出去跑步了?”
藺謹獨搖頭說:“沒跑,就出去走了一圈。”
季澄意從樓梯口走過來:“怎麼不多休息休息?醫生說你現在不適合多動。”
雞蛋不需要炒很久,藺謹獨見鍋裡的雞蛋已經均勻成團了,一邊關火盛到盤子裡,一邊應聲說:“季總彆擔心,我自己有數的。”
季澄意沒再應聲了,沉默看著藺謹獨。
剛才離得遠還不覺得,現在距離縮近,他才注意到藺謹獨眼中的疲憊。
和藺謹獨在一起了這麼久,季澄意對藺謹獨的方方麵麵已經非常熟悉了。
藺謹獨是個不管多晚睡都不會長黑眼圈的人。
畢竟他被折騰一整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每次第二天醒來,他都不曾在藺謹獨身上看到半點疲憊不說。
反而還覺得他一副吃飽喝足似的神采奕奕。
但是。
藺謹獨隻要一熬夜處理工作,眼中就會出現很明顯的紅血絲。
而現在。
藺謹獨眼中就遍布著很多紅血絲。
很顯然,他
昨天熬夜了。
而且還熬了很晚。
季澄意沒問他昨晚熬夜做什麼了,隻問他:“你把綜藝看完了?”
藺謹獨沒回答,端著雞蛋和三明治從廚房走出來:“先吃飯吧。”
季澄意沒動,看著他。
藺謹獨:。
明明這人的目光並不凶戾,甚至因為廚房光線的原因而顯得特彆溫柔。
可藺謹獨還是有種被軟鉤子拿捏到的感覺。
於是片刻後,他還是妥協地放下手中的早餐,目光穿透輕柔的光線看向他,“嗯,綜藝和聊天記錄我全都看完了。”
雖然還是很不可置信,但藺謹獨從來都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
所以他花了一夜時間去看他和季澄意的綜藝片段以及聊天記錄。
他在找他和季澄意相愛證據的同時,也在找丟失的那部分自己。
畢竟任誰知道自己可能丟失了某樣東西,大概都會不可抑製地心底一空吧。
昨晚藺謹獨回到自己的房間,就被那種漫長而濃烈的空虛感給包裹住了。
腦子裡從來都是各執一詞的理智和感情也都不約而同地催促著他,要找回什麼,要想起什麼。
可最後,藺謹獨還是什麼都沒找回來。
他快速瀏覽著那些被剪輯的很高甜的綜藝畫麵,以及那黏黏糊糊的聊天記錄,卻總有種在窺探彆人隱私的錯覺。
雖然他十分明確地知道,綜藝畫麵裡的人就是自己。
給季澄意發出那些黏糊消息的人也是自己。
可他還是沒有絲毫的代入感。
但不可否認的是。
在那段他不知道時間裡,他確實有在好好地愛著季澄意。
甚至很愛。
這讓藺謹獨更加好奇了。
因為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很清楚如果季澄意真的能讓利己主義的自己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去花進心思愛他。
那那段被稱為‘愛情’的時光一定對他自己很重要。
所以藺謹獨很迫切地想要找回那段記憶。
他在綜藝和聊天記錄中找不到答案,乾脆出門去找自己比較相熟的一位心理醫生了。
心理醫生告訴他,他沒有遺忘那段和季澄意的記憶。
現在之所以會想不起來,是因為記憶裡的人足夠重要。
重要到在出車禍被撞擊的那一瞬間,就被他大腦裡自我保護的機能給主動保護起來了。
藺謹獨問他什麼時候能想起來。
那醫生也隻模棱兩可地回答說,等大腦神經覺得周圍環境足夠安全的時候自然就想起來了。
季澄意並不知道藺謹獨一大早就開車去看心理醫生,不然肯定又要擔心了。
而現在,他隻是看著藺謹獨的眼睛問他:“然後呢?”
藺謹獨遺憾說,“然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見季澄意明明意料之中卻還是忍不住失落垂下眼睫,
藺謹獨心口一疼,口中忙補充:“不過我會努力的。”
季澄意看著他,他有些想去抱抱藺謹獨,可想到現在的藺謹獨可能並不習慣他的擁抱,就忍下了。
最後隻抬手摸了摸藺謹獨蓬鬆乾燥的頭發,“沒關係,你這幾l天還是先好好休息吧。”
藺謹獨沒動,由著他摸,然後問他:“之前的我是不是很喜歡被季總摸頭?”
季澄意收回手,不答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藺謹獨淡笑出來:“因為我並沒有抗拒。”
他說,“我記得我小時候其實並不喜歡我媽摸我的頭,但為了滿足她黏人的母愛,我都由著他了。”
跟昨天相比,季澄意今天的心情已經沒有那麼低落了。
所以他願意跟藺謹獨好好說話:“我之前也沒有摸彆人的頭的習慣,覺得那樣很不尊重人,但為了滿足某隻大型犬黏人的愛,我也由著他了。”
藺謹獨抿唇笑起來,“季總是在說我是狗麼?”
季澄意看著他,“我沒有說藺總,我在說藺謹獨。”
雖然兩者都是藺謹獨。
可藺謹獨卻很明白,季澄意在故意用稱呼來區分失憶前和失憶後的自己。
雖然藺謹獨確實少了一部分記憶,可心底還是有被區分對待的不爽感。
不過他並沒將這點不爽表現出來。
因為他能看得出來,季澄意還在生自己的氣。
這也難怪,任誰麵對能清楚記得所有人和事卻獨獨忘了他的愛人,應該都會生氣吧。
藺謹獨自覺理虧,但又不太會哄人。
最後隻端起兩份早餐笑笑說,“我們還是吃早餐吧,不然等下涼了。”
吃完早餐,季澄意準備去公司了。
臨出門前,他跟藺謹獨說,“藺總上午還是在家補覺吧。”
藺謹獨確實有些累了,聞言自然點頭:“嗯,你到公司給我發消息。”
他說著,身體下意識俯身湊近,在季澄意嘴角親了一下。
他親人的動作很輕,可那聲輕嘬的聲音卻如同平地炸起雷響似的,震的藺謹獨腦中瞬間就空白了一瞬。
而後又炸起連綿起伏的絢爛煙花。
按照藺謹獨以前的固定思維,他是很不喜歡和人觸碰的,更難以接受電影畫麵裡那種唇與唇相碰的感覺。
他覺得那應該會很惡心。
然而現在。
藺謹獨像從未體驗過這種美妙的感覺似的,直愣愣黏在季澄意的唇角上不肯離開半分。
還是季澄意覺得彆扭推開他,“你乾嘛?”
被推開的那一瞬間,藺謹獨恢複沉穩,沒將他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流露出來,隻歉聲說:“抱歉,剛才下意識就親過去了。”
見季澄意似是有點不好意思,又問他:“季總好像很不習慣親吻,難道我們之前很少接吻麼?”
季澄意沒回答他,“藺總還是回房間休息吧。”
說完,季澄意轉身就出門了。
藺謹獨:“........”
還是這麼冷酷。
......
今天是周五,季澄意還挺忙的。
到公司就先開了一整個上午的季度彙報會,下午又陪著國外過來的合作商去打了一場高爾夫。
到了晚上,合作商還在盛情邀請季澄意共進晚餐。
卻被季澄意婉拒了。
因為他昨天已經答應好要陪藺謹獨吃晚飯了。
雖然這人已經不記得這個事了。
和合作商道彆後,季澄意沒多停留就上了自己的車子。
剛坐進車子裡,他就拿出手機給藺謹獨發了條微信過去,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他本以為藺謹獨不會再秒回他。
可出乎意料的,藺謹獨居然還是很快就回複了他。
-[季總忙好直接回來吧,我已經在做飯了]
-[圖片]
看著熟悉的聊天格式,季澄意有種藺謹獨好像根本就沒有失憶的既視感。
可一想到藺謹獨看向他的目光,這種既視感還是瞬間就破碎了。
深吸一口氣,季澄意一邊跟司機說回家,一邊給藺謹獨回消息。
-[嗯,回來了。]
.......
到家時,藺謹獨果然已經做好了簡單的四菜一湯。
聽見季澄意回來的動靜,藺謹獨側頭看過來,“季總回來的真是時候,正好可以吃飯了。”
季澄意換了鞋走進來,“怎麼不多休息下?”
藺謹獨拿著碗筷從廚房走出來,“上午休息夠了。”
怕他擔心,又說,“做頓飯而已,不累的。”
季澄意嗯了聲,去洗手了。
洗完手,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
見藺謹獨已經盛好一碗湯放在他的餐具旁了,他說,“謝謝藺總。”
藺謹獨看他一眼,“季總之前也這麼客氣麼?”
季澄意抿唇,“應該是吧。”
藺謹獨:。
脾氣不小。
沒人再說話。
很快,一頓飯又安安靜靜地吃完了。
還是和昨天一樣,季澄意沒讓藺謹獨收拾碗筷,他自己收拾了。
收拾好碗筷,他還是那句話,“藺總沒事早點上樓休息吧。”
藺謹獨想說什麼,但抿抿嘴還是咽下了。
“嗯。”他從椅子裡起身,“那季總晚上也彆忙太晚。”
季澄意嗯了聲,就準備往樓上走了。
剛走出兩步,他又轉身走回藺謹獨麵前。
“你低下頭。”季澄意仰頭跟藺謹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