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哥很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他是一個撒謊者,然而那條巧言善辯的騙子舌頭卻變得遲鈍。
他並不是拉不下麵子,如果隻是道歉,那他可以輕易地說出聽起來很真誠的話,得到彆人的原諒,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哄騙其他人的。但是現在他知道,他無法騙過我,因為如果他真的想要道歉,他就得放棄奪走喬尼得到的那塊“聖人遺體”。
這對現在的他而言是個很難的選擇。
因為他要取得大總統的信任,所以他必須在這個階段回收遺體,如果他放棄了喬尼這塊遺體,意味著他很難和總統解釋,也麵臨著會變成棄子的危險。
其實我依舊不對他抱有期待,他是個真正的野心家,真·實用主義者。他目標明確,而“愛”什麼隻是一種多餘的感情,在關鍵時候隨時會被舍棄,他絕對不是那種會為了愛而放棄利益的人。
我隻是想為自己找到一個理由,對他徹底失去信心,不要再為他動搖了。
“…………”
他嘴唇微微顫動一下,依舊沉默著,仿佛在他的內心中也在進行著艱難的掙紮。迪亞哥深深凝視著我,那雙美麗的藍眼睛中帶著一些悲傷,但我不會再動搖的,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是得到我的諒解的機會,或者我們選擇放過彼此,徹底分道揚鑣。
我以為我的內心很平靜,但又不知道為什麼隱隱帶著些許期待,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著什麼,直到迪亞哥開口道。
“我向你道歉,溫妮。”
“彆信他,溫妮!光是嘴上道歉誰不會啊!”
喬尼立刻出聲大喊起來,顯得非常緊張,“你不能再對他心軟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對,還有呢?”
我注視著迪亞哥,這個開場不是很意外,他可能會掙紮一下。
“你說的對,那個時候我確實考慮到了一些後果,比如這是美國政府想要收集的東西,那麼我可以利用它進行一個交易,我會問總統索要想要的東西,證明自己所具備的價值,作為跳板站到鴿群的頂端,這當然是危險的,也需要付出代價。但我不在乎,我自己作出的選擇,我所追逐的東西,它帶來的一切後果我都不會怪罪任何人,我不怕死,溫妮,我害怕的僅僅是一事無成,繼續過著被人看不起,受到恥笑,充滿憤怒的一生,隻是我並沒有想到最終的後果會讓你來承擔,我很抱歉。”
他顯得很平靜,同時與我的視線保持接觸,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堅定。
“……你對我而言,就像沙漠裡的綠洲,一個能夠撫慰我的心的容身之處。當我意識到我失去你的時候,我很痛苦,陷入迷茫,充滿憤怒,但知道我必須繼續前進。我從不後悔,溫妮,因為回頭隻會讓自己變得軟弱,假設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回來,你和母親一樣都成為了我繼續追尋自己目標的動力,我會一直記得你……但是當我發現自己重新抓住了你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高興
。”
“……”
這是……真心話?
我微微睜大眼睛,感覺心臟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同時開始恨自己,因為他的一些巧舌如簧而內心違背自己的意誌開始動搖。
那是他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我在心裡告誡自己,雖然他的道歉聽起來很動人,但實際意思好像就是死不悔改……不要上當!
然後他突然笑了笑,“既然不想把遺體給我就算了,我也不能硬搶喬斯達兄不是嗎?好吧,我會當做在這裡沒見過你們,不過你們小心一些,總統派來的其他刺客可不會像我一樣好說話,你們現在給我的話,還能隱瞞你們已經知道了遺體秘密的事實,但如果你們堅持要自己持有,那麼接下來就會變成總統的目標,會不斷地出現擁有替身能力的人找上你們,我的建議是,你應該讓自己擺脫這些麻煩,跟我一起走。”
“沒關係,我會把他們都殺了。”
我終於回神過來,在快速恢複平靜之後,裝作大度地對他剛剛那段真假不明的情感流露回答道,“我接受你的道歉,Dio,不過彆跟著我們,快點走開。”
“對,這裡不歡迎你,不要在我們麵前晃來晃去。”
傑洛同樣厭煩地看著他,隻是因為他還沒動手,他們還沒理由攻擊他。
“但我現在也要走這條路了。”
他厚臉皮地攤攤手,“我要跟你們一起在水源地邊紮營,你們不用在意我,在明天天亮之前我就會走了,你們這群失敗者絕對跟不上我。”
……
…………
“那家夥真是太討厭了。”
晚上紮營的時候,喬尼撩開帳篷看了眼在水源地另一端的迪亞哥的帳篷,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生氣。
“因為那家夥在我們附近,我們甚至不能一個人去灌木叢中小便,我們還得看好自己的馬,那家夥什麼都做得出來。”
彆擔心,喬尼,他應該不會成為廁所戰神的,不然那也太沒品了。我默默腹誹,因為廁所戰神是我。
“他對馬還算不錯。”
我公正地評判了一句,“作為一名賽馬手,他還是有自尊心的,不過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因為他是個目標非常明確的人,從來沒見他認輸過。他可能假裝放棄奪取喬尼那份‘遺體之手’,在我們放鬆大意後殺個出其不意,或者乾脆等我們收集到更多遺體的時候一起搶奪。”
是的,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前麵他的道歉也許是真心的,但他放棄拿喬尼得到的那塊聖人遺體我可不信。這個人怎麼可能因為一點愛意而放棄野心?不存在的,放棄的話那就不是他了,而且他沒法向總統交代,SBR大賽是他能出人頭地的機會,一旦被認為背叛了總統,失去了先機的話,他的結局就又會變成原著那樣……
他還是會死。
想到這點後,心裡突然莫名不舒服了一下,一旦和人建立關係越深,就越容易在意對方,其實現在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下來,包括傑洛。
無法想象再過不久,就必須麵對朋友的死亡,與他們永彆。
也許我真的應該努力一點,不能這麼繼續隨波逐流下去,但我又能做什麼呢?
“你說的也是。”
喬尼歎了口氣,然後他爬到篝火邊取下煮沸的水壺,默默開始泡咖啡。
“你要一杯嗎?溫妮?”
“不要,這些豆子難喝的像刷鍋水,而且誰大半夜的喝咖啡?晚上不想睡覺了嗎?”
我搖搖頭拒絕,唉,好歹穿越前我也是個媽寶小富婆,隻喝競標級的豆子手衝,這些破豆子除了苦之外也不香,雖然現在也不是挑剔的時候。
“看來你以前的生活過得不錯,哈。”
傑洛一邊說著一邊把辣椒丟進鍋裡,馬兒在一旁吃著草,一天下來它們與我們一樣疲憊。傑洛的馬是個叫瓦爾基裡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這家夥迷信的堅持認為自己的馬背後不能坐女人,否則他會輸掉比賽。他依舊不太願意說自己的事情,我也沒有理由回答他,隻是淡淡應了一聲說,“是挺不錯的,大概比你們過得都好,所以才一直想回去。”
哪怕用第一名的獎金交換,我都想回家呢,但心中隱約有種感覺,自己可能回不去了,現在就好像世界已經毀滅進入了二周目一樣,不單單隻是穿越到漫畫書中……
“嗯,我相信這一點。”
傑洛對我略帶挑釁的態度沒什麼反應,他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喝了一口並感歎“刷鍋水!”,然後又說道,“你看起來就是那種被灌注了愛後長大,沒受過什麼挫折的姑娘。”
……哦,他在暗示我對迪亞哥的大度和天真是吧。
“你不了解我,傑洛。”
我低著頭盯著鍋子,毫不在乎地回答了他。
“那麼我們都可以互相自我介紹一下,說說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