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烈日(2 / 2)

夏風長 樹延 8346 字 10個月前

她垂著眼,微抿下唇,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香火,最後還是緩慢地跪到了蒲團上,心跳有些快,搖著抽簽筒,也有些緊張,終於在幾聲“哐當”聲後,掉出了一簽落在麵前。

夏思樹抬手將簽撿起來,遞過到僧人麵前。

“是上上簽。”解簽僧人垂目,朝她作禮,說話聲渾厚著:“施主前程似錦,有貴人命,遇難成祥。”

“聽見了嗎?”鄒風輕聲問她。

佛寺的古刹鐘聲悠揚陣陣,那一瞬間,夏思樹來不及去想這句解簽語是真的,還是隻是因為她站在鄒風身旁,他們認得廖晚,所以才有了這些吉語。

在鄒風問她的那一瞬間,她隻是意識到了什麼,於是陡然覺得鼻酸,垂眼緩緩呼出一口氣,明白了鄒風為什麼要把她帶到這裡。

在澳洲,華人街的那句算命語就像是烏雲似的籠罩在她身上那麼些年,她如果真的毫不沾邊就算了,偏偏就像那句話說的似的,坎坷著,怎麼都不順著,告訴她未來的路也隻能這樣了。

你問她怕嗎,她當然怕,甚至掙紮過在自暴自棄的邊緣,不然就不會默默地將那根繩子戴了好幾年。

可有人記住了,現在將她人生的最後一片陰霾也掃了。

說她的人生會前程似錦著。

那天他們從舟山回到南城,計劃飛往澳洲的那班航班在七月末尾。

尤裡娜遠隔重洋地給她發來信息,告訴她她成功競選了康威那大學啦啦隊隊長,附帶了一條她帶著姑娘們跳操的視頻,笑容百分百地青春洋溢,靚麗熱烈著。

同一時刻江詩在籌備著合作的畫展,她邀請了夏思樹過去參觀,那天兩人聊起很多,直到最後江詩才問起,他在美國過得還好嗎?

.......

當年的許多同學現在依舊在世界各處零星著,夏思樹在南城待了一周,養生模式地悠閒著。

飛機落地墨爾本的那天是在下午。

那會澳洲正處在冬季,正好與南城相反,城市中日光熹微,街頭的風也帶著冷意。

距離上次生活在這已經過了六年,時隔多年再踏上這片土地,夏思樹覺得似乎有些腳落不到實地的感覺。

天冷著,隻有幾度,麵前脖頸上的羊絨圍巾被湧過來的冷風吹得揚起,風依舊還是那麼大,帶著點海水的潮濕,給她拉了些回到這

真實感。

“冷不冷?”鄒風隻穿了件衝鋒衣,瞧著她笑著問,懶懶洋洋地靠在拉杆上,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手邊是兩人的行李箱子。

夏思樹偏過頭看他,細發隨著動作揚起,一側耳朵戴了隻耳機,她被風吹得微眯眼,但搖了頭,隻安靜坐在其中一個行李箱子上,等著接乘兩人的車過來。

因為旅途疲勞,這段時間夏思樹總是犯著困,精神不濟著。

於是在抵達澳洲的第一天,鄒風並沒有什麼額外的安排,隻帶她到兩人訂好的酒店,讓她先好好休息一覺。

那間酒店房間在高層,套房內有一整麵落地窗,足夠大也足夠寬敞,是她喜歡的布局。

這會時間點已經接近傍晚,外麵有了些落日黃昏的顏色,光從窗外灑進來,隔兩條街就是海岸線,水麵波光浮動。

室內暖氣循環,夏思樹看著窗外,摘了脖頸上的圍巾,走到床尾的那張沙發上坐下來。

“不是說想睡覺?”鄒風勾了唇問,拿了瓶水朝她走過去,問。

“那你過來陪我。”夏思樹彎起眼睛笑了笑,自然地朝著他說。

她最近格外喜歡在微眯的這一會兒,懶懶趴在鄒風的腿上睡著。

夏思樹自己也不知道是從哪養成的習慣,但每次睡眠狀況都很香,和家裡的八六一樣。

“知道了,這就來了。”鄒風坐到她身邊,努著唇笑了笑,柔軟的沙發陷下去一塊,他右手握著那瓶水,喝了兩口,喉結輕微滾動,左手在自己腿上輕拍,人往後倚,大方著開口:“睡吧。”

“嗯。”夏思樹笑了下,像提前要過冬的小動物似的,安心地往他身上靠。

睡姿更方便舒適的原因,她隻側臉趴在他身上,在鄒風隻是看個消息的功夫時,人就已經心滿意足地,呼吸安穩睡著了。

套房內隔音好,落針可聞。

她趴在那,胸前輕微起伏,眼睛下方的那顆小痣睡著時也帶了點不甚明顯的攻擊性著,鄒風忍不住垂眼看她,見她一側耳朵上還戴著耳機,於是抬手放輕動作地幫她摘下來,將撂在沙發角落裡的手機拿到麵前,準備將歌單暫停。

墨爾本的寒風在外麵吹著,黃昏的落日餘暉鋪進來,投在兩人身上和那張柔軟的地毯上,整間房子似乎都在發著溫暖的亮光。

鄒風坐在那,垂眼看著那首歌曲名稱,隻一串編碼,似乎是從本地導入,但後麵顯示的播放次數竟然是19078,接近兩萬次的循環。

兩萬次的循環。

鄒風的一隻手插在衣兜裡,把玩著那枚已經準備好了的戒指。

他眼睫低垂地坐在那,肩頭乘著些光亮,最後看了幾秒後,忍不住好奇地拿過了那枚耳機給自己戴上。

那一秒他唇邊還是帶著笑的,想看看夏思樹聽的是什麼東西。

但幾秒後,當他在聽清楚歌曲的聲音後,唇邊的弧度就有了收斂,似乎陷入了思考,沉默著,直到眼周逐漸有了一瞬間的微紅。

在一起和分開的這幾年,夏思樹的手機裡一直有一段音頻,是她當初悄悄錄的,誰都不知道。

那是一九年那場音樂節結束後,鄒風去美甲店找她,他們往回走,最後不約而同地在公館外停留,鄒風用電吉他彈的一首《ANGEL》。

夜很黑,濕熱的風在小腿邊打著旋。

兜裡手機震動不停,家裡還在因為鄒風出國的事鬨個沒完,兩人坐在階梯暗處,隱蔽的地方生著腥臊的青苔。

他說:“是你一個人的音樂節。”

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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