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故事的來源……
當然都是孟昔昭編的啦。
他口述,金珠抄寫,自從孟昔昭知道金珠一年工資那麼高,他乾什麼都第一個想到金珠,頗有一種非要把那五千兩銀子賺回來的意思。
這就苦了金珠了,平時要盯著莊子,好不容易得了空閒,剛回參政府,都沒問候一下自己的小姐妹,就被孟昔昭拉過去抄書。
文字獄是大清的專屬,但也不代表彆的朝代就沒有以文字定罪的時候了,就為了防著以後被人拿過來做文章,所以每個故事,孟昔昭其實都寫的比較隱晦。
除了第一個,女主人公是殺掉了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剩下的,都跟夫妻沒有關係。
第二個故事殺掉的是哥哥,第三個故事殺掉的是老鴇,第四個故事則更隱晦了,仍然是女子當故事的主角,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殺人,而是起了一個偵探的作用,去調查一樁陳年舊案。
一對夫妻離奇離世,十來年都找不到線索,女主人公經過一番調查,發現事情跟他們當年雇傭的丫鬟有關,他們折磨這個丫鬟,逼她乾所有的活,不給飯吃,讓她隻能吃院子裡的雜草,有一日男主人醉酒,不慎掉進了井裡,女主人嚇一跳,連忙推搡丫鬟去救人,丫鬟腳步慢了一些,被女主人扯過頭發狠打,丫鬟痛得反手一推,女主人踩在丫鬟剛剛拔下來的雜草上,雜草中有露水,減少了摩擦力,女主人一下子就跌倒了,而且就這麼巧,跌在院中的斧頭上,當場斃命。
丫鬟嚇壞了,再看男主人也已經淹死了,驚慌之下,感覺這是個機會,於是跑去報官,說自己出去乾活,一回來,家裡就變成這樣了。
古代可沒有推理,楚國公主看的呼吸都屏住了,尤其是看到丫鬟打掃井邊的腳印,然後又模仿著女主人,淩亂的走了幾步的時候,她不禁疑惑,真的是巧合嗎?真的不是這個丫鬟乾的嗎?
然而死無對證,丫鬟流著眼淚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很快,就把女主人公打動了,她說,既然是意外,那她以後就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以後,丫鬟還是可以清清白白的做人。
楚國公主看著最後的這句,清清白白的做人,看了好長時間。
*
第一個故事簡單粗暴,是切入點,讓楚國公主一下子就注意到,殺人,是破局的關鍵。
第二個故事繼續加深這種印象,每個主人公都是被欺壓的形象,讓她漸漸的能和自身聯係到一起。
而真正的關鍵,其實就是這第四個故事。
殺人,說的輕巧,但真的要去實施的話,除非對方窮凶極惡,不然誰聽了以後不把自己的腦袋搖成撥浪鼓?
好死不如賴活著,上到皇帝、下到平民,所有人都把這句話奉成真理,殺人是為了不被欺壓,可殺了人就要償命,結局依然令人絕望。
最理想的狀態,就是這世上發生了奇跡,發生了怎麼都不可能發生的巧合,比如,她還沒到匈奴,單於突然死了,那她就不用再嫁人了。
這想法一冒出來,楚國公主心裡抑製不住的感到高興,可下一秒,她又垂下了嘴角。
單於死了有什麼用,匈奴的規矩是男人可以繼承自己父親、兄弟的妻子,即使這個單於死了,後麵還會有新的單於出現,而哪怕這幾個單於全都不要她,等她回了大齊,終有一日,還是要被父皇送到某個陌生的地方,給某個陌生的異族人當小妾。
所以說啊,奇跡,也救不了她。
……
孟昔昭從楚國公主的大帳門口離開,轉身就去了太子殿下的大帳。
而守在門口的侍衛看見他,朝他行了個禮,然後轉身,進入帳中通稟。
不像楚國公主那裡,還要先出來一個女官來問他有什麼事,沒過多久,那侍衛就回來了,把簾子掀開,對孟昔昭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遠處,詹不休出來喂馬,看見這一幕,他不禁頓了頓腳。
孟昔昭和太子的關係……好像一日比一日親近了。
*
不知道是裡麵有什麼內情,還是習慣使然,崔冶身邊一個伺候的太監都沒有,貼身跟著他的人,全都是侍衛。
這種時候,他身邊的人就更少了,崔冶靠在床頭邊閉目養神,鬱浮嵐則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案幾處,見孟昔昭進來,他站起來,跟孟昔昭問候了一聲:“孟少卿。”
孟昔昭也點點頭,“鬱都頭。”
然後,鬱浮嵐繼續坐著,而孟昔昭走到了崔冶身邊。
皇帝睡的叫龍床,連正經的妃子都不允許躺一躺,而是到另外的偏殿裡寵幸,太子睡的又叫什麼呢?
不管叫什麼,反正不是孟昔昭一歪屁股就能坐上去的。
鬱浮嵐抬眼,看了看孟昔昭那十分自然的坐姿,嘴角一抽,最後還是默默的低下了頭。
好的下屬,是不會拘泥於這等小事的。
太子開心最重要,太子開心最重要,太子開心最重要。
這麼連著默念三遍,他這才把自己洗腦成功了。
而太子已然察覺到了孟昔昭的靠近,他半睜開眼,還沒看清孟昔昭的臉龐,先習慣性的露出了一個淺笑。
“今日不忙了?”
孟昔昭聳肩:“大家都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帳篷裡,想忙也忙不起來了。”
說完,他看看崔冶又失去了血色的薄唇,不禁擰起眉:“殿下可喝了藥?”
崔冶點點頭。
孟昔昭眉頭皺的更緊了:“喝了藥也不管用嗎?”
崔冶垂眸,回答他:“本就時好時壞,與藥無關,是我身子太差。”
孟昔昭不說話了,神色怎麼看都與輕鬆二字無關。
看來自己還是嚇到他了。
孟昔昭都撞見過好幾回崔冶犯病了,這還是第一次,他看起來這麼擔心。
崔冶心裡突然感覺暖暖的,好像有熱流順著經脈遊走。
連身上也不是那麼的沉重疲累了。
他又笑了起來
,這笑容看起來甚是甜美。
孟昔昭:……等等◥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麼形容一個男人的笑容是不是不太對。
但還不等他繼續想下去,崔冶已經開口:“無妨,二郎不必為我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孟昔昭:“……”
那更要擔心好不好?!
他現在都有點懷疑,書裡的崔冶不是假死,而是真死在那口棺材裡了!
這怎麼可以!
他付出了這麼多,連人帶感情的一股腦堆上去,這一片赤誠之心日月昭昭啊!再換個人,先不說他能不能信任對方,就是自己的精力,也已然跟不上了。
所以,崔冶必須活著,必須長命百歲,不然的話,他前期的投資、冒著被爹娘揍的風險,不全都白白浪費了?
崔冶要是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估計能當場汪一聲的哭出來。
……
孟昔昭有心讓滕康寧過來,給崔冶把把脈,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他不能這麼做。
中毒這個事,隻能讓崔冶自己點破,不能他主動去發現,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彆看崔冶現在對他挺好,萬一被孟昔昭發現了他最大的秘密,他一個想不開,決定殺人滅口了怎麼辦?
所以,還是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
但也不能太徐了,孟昔昭可以準備好用二十年的時間改良武器,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選種育種,可解毒這種事,他覺得,一年就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
連發現自己有花癡病後遺症的時候,孟昔昭都能做出來直接去青樓驗證到底怎麼回事的行為,對於崔冶這種完全一抹黑、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就毒發身亡的狀態,孟昔昭更是想要掌握所有的資料。
憋著一口氣,在崔冶這裡,孟昔昭什麼都沒說,出大帳的時候,是鬱浮嵐送他,而鬱浮嵐把他送出帳外,就準備回去了,誰知道孟昔昭一個反手,抓著他肩膀上的布料,把他往旁邊拽去。
好在現在天已經黑了,沒什麼人看到。
走到一個沒燈籠照的地方,在烏漆嘛黑的空間裡,孟昔昭和鬱浮嵐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們都是非洲人。
……
孟昔昭問:“鬱都頭,殿下的舊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每次都犯的這麼精準?”
永遠固定在初一這一天,這毒是有人操控還是前世是最有強迫症的大姨媽啊,來的也太準時了吧。
鬱浮嵐:“……”
他有些驚訝:“你問我?”
孟昔昭:“……不問你,我還能問誰?”
鬱浮嵐脫口而出:“問殿下啊!”
孟昔昭頓時有種自己看錯眼了,鬱浮嵐的智商可能跟三皇子差不多的感覺。
……
“正是因為不能問殿下,我才來問你,要是能去問,我還在你這裡費什麼時間?”
鬱浮嵐看著比孟昔昭更為莫名其妙:“為何不能問殿下,殿下對孟少卿向來
都是知無不言,你著實不必擔心這些,能回答你的,殿下自己就會回答你,即使不能回答,殿下也不會生你的氣。”
說著,他有些無語:“畢竟你都畫了那樣一幅畫了,我以為,孟少卿是知道自己在殿下心中有分量,才這麼做的。”
孟昔昭一愣,再開口,突然有些結巴了:“你、你也看到那幅畫了?”
“是殿下給你看的?”
“……我隻是心血來潮,開個玩笑,總之,做不得真!說來說去,殿下為什麼要給你看啊!”
一句比一句聲高,雖然都控製在一個度內,不至於讓遠處的人聽見,但鬱浮嵐還是感受到了孟昔昭的惱羞成怒。
他也不說回去問問太子的事情了,直接扭頭就走,鬱浮嵐呆愣的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他回到大帳之內。
崔冶正納悶他怎麼去了這麼久,然後就看見,鬱浮嵐帶著一臉空白的表情,走到自己麵前,然後深深的低下頭。
“殿下,對不住,我大概……又讓孟少卿對您生氣了。”
崔冶:“…………”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鬱浮嵐說了什麼,他緩緩的看著鬱浮嵐,當時就有種把他留在匈奴,再也不帶回去的衝動。
*
孟昔昭確實有點生氣。
那個畫,他連慶福、金珠等人都沒給看,畫完就揣袖子裡了,誰知道崔冶這麼大方,拿到以後就分享出去。
他看不出來自己畫的是他?
還是說看出來了,但沒當回事,搞不好現在整個東宮都知道孟昔昭會畫豬頭了。
孟昔昭:“……”
默了默,他不想繼續坐在這生悶氣,就讓人去後麵,叫滕康寧過來,給自己請平安脈。
……
打出了應天府,他是天天點菜吃肉食,隔三差五的還叫自己帶的大夫過來,給他診診脈,看看有沒有水土不服的症狀。
周圍人:“……”
有沒有水土不服,你自己不知道嗎?
見過怕死的,但還真沒見過你這麼怕死的。
不過,也彆說,滕康寧還真診出過一點小毛病來。
他說孟昔昭最近吃肉太多,腸胃發虛,有便秘的現象,最好少吃點肉,不然等到了匈奴,那邊鮮蔬更少,說不定他會把自己憋死在匈奴草原裡。
孟昔昭:“……”
他是大庭廣眾之下讓滕康寧診脈的,而這番話,也是滕康寧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
周圍人不敢當他麵笑,背著身,都快把自己笑成帕金森了。
然而孟昔昭還不能說什麼,滕康寧的性格他早就有所請教,這人跟匈奴人一路貨色,都不知道察言觀色,都不給人麵子。
但是他之後就長記性了,每回把滕康寧叫過來,都是關著門的,倒也方便了孟昔昭問他一些事情。
滕康寧進來,先照例診了診脈,還是老說法,孟昔昭最近有點上火,讓他多喝敗火的藥。
孟昔昭揮揮手,表示知道了,然後湊過去,小聲問他:“你會製毒,那你會不會解毒?”
滕康寧看他一眼,頓時得意的高哼一聲:“你可曾聽過會做飯卻不會吃飯的人?隻要是我毒死的人,我全都能救回來。”
孟昔昭:“……”
你快彆提你過去的光榮事跡了,要不是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我早把你送大理寺去,給焦大人增加業績了。
孟昔昭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有這個心思,貢獻滕康寧一人,多少陳年舊案至此見到了曙光啊。
……但,說到底,滕康寧隻是個技術人員,就跟某些科學家一樣,他隻提供技術,又不會親手害人,而且滕康寧至今也沒真的賣過能毒死人的藥,他賣過最毒的,就是給三皇子的致啞藥。
可見孟昔昭和孟昔昂到底有多倒黴……
總的來說,這人是個勞改犯,可以立功贖罪。
但勞改犯並沒有這種自覺,還總以為自己是孟昔昭的座上賓。
孟昔昭朝他一瞪眼,啪的拍桌子,差點把茶杯震到地上去:“害人性命還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本官警告你,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